你需要的是这一位圣母

    电话里你问起圣母画时，我脑子里最早出现的是一幅棕色背景下，一位裹披了深色长袍抱着婴儿从云中缓步走来的形象，尽管她衣着平民化，气韵还是那么典雅端庄，迎接她的有一男一女，都是挺虔诚的。严格说来，她并没喂奶，但那种圣洁的神态符合她的眼光，那个圣母打着赤脚，外国人有他们的审美习惯，天使要背上生肉翅，从云中走来的圣母就须赤脚。但凑巧接近南方人的生活习惯，同你文章提到的细节遥相呼应。

    放下电话，我想起这幅画最早见于一本圣经故事集。刚开放不久，我到省城改稿，从资料室借得这本书，住在招待所贪婪地读起这本在西方文学中常引用的经典故事。封面便是西斯廷圣母，我这是第一次接触它，后来又从西画百图及艺术哲学等书中多次见面，总有一种接近教堂的庄重感。果然，从一些欧美文学作品里读到，她是西方人精典的圣母。

    这似乎不类似你在散文中所写的情景，我们那天在美术馆附近见到的那一幕哺乳情更现实些，更人间化。按张爱玲的说法，圣母不过是当众解怀喂奶的女人，如果嫌这说法有些过于市民化，那么比拉斐尔更贴近我们见闻的当是达芬奇的晶塔圣母，他的另一幅岩下圣母太布景，太经典，而晶塔圣母的恬静、专注、与那天所见非常吻合，这也是位年轻母亲，初为人母的那种幸福凝聚在专心致致中，尤其搂着婴儿的那只手，高贵而充满了温馨，是达芬奇最令人称道的得意之笔。更让人叫绝的她刚从中世纪而来，衣着还严谨着，除了一只哺乳的乳房，前胸均被内衣遮着，这无法与后来的维尼斯画风同日而语。

    你的散文所写的题材是北京平民和山西小县城的平民，所提到的这幅画还是该平民化些，也更人性些，才更接近。比如罗伯特康宾的圣母子。这位画家主观色彩浓重，他追求得是宇宙的和谐感，因而对人间的理论或是视觉误差全不予理会，只照着想象中的画，因而那位圣母就只是人间的母亲样，双眼温柔地低垂着，目光只照耀怀中的婴儿，她一只手抚摸着胸前饱满的乳房，甚至是拈着乳头，在给婴儿嘴里喂。

    他强调的是生命的真实也是生活的真实，更接近你要抒写的情怀。

    拉菲尔的圣母像家庭气息重，画风一丝不苟，符合你的整齐原则，但不同你的文章要求那么贴切。张爱玲所说的圣母当是指那些并不那么精典又进一步世俗化的作品。你曾说，你身为女性也最爱看女性的乳房，看到好乳房你能欣赏许久。我想它不是那种神化的，也不是那种模形化的，一定是象法国布歇笔下的那位维纳斯，有丘比特撒娇的那位维纳斯，胖乎乎如春蚕似的小丘比特一手抓着美神饱满的胸乳，童贞的眼神充溢着幸福，赤裸的维那斯不单是母亲，也是美神，是能诱发人人情、感召人人性的翘楚，何必一定非圣母？在北京美术馆公园看到的这位以清纯以全神心的母性散发着一种女性美的光彩，在瞬间也入画了，也神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