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两方一个比一个狡诈,稍有怀疑,怕是要逃之夭夭了,那样的话就后患无穷了。他翻了个身道着:“买家急于拿到手,连其他七家都控制了,他们肯定不会轻易走,可送货的,怎么让他相信地点的选择也有一定难度。”
“你看着办吧,这事我怕是帮不上你。”武子有点爱莫能助地道。于是单勇翻出来了那些偷拍的照片,一张一张翻着,眼睛痴痴地看着。武子不敢打扰,干脆下车点了根烟抽去了。
荒郊野外,连武子也不清这地方叫什么,只知道是晋豫交界的地方,离潞州还隔了一座城市。不过这里的风景可离潞州差远了,荒山上满是石头和黄沙。车一过卷起一卷尘土,滥采滥伐快把这里变成不毛之地了,不远处就有一座小高炉,不知道是砖窑还是焦炭炉。滚滚的黑烟,几公里都能看得到。车外的空气反倒不如车里面,不多会他进了车里,单勇似乎已经有所定论了,他看了武子一眼道:“武子,你觉得这个人的胆子大不大?”
“当然大了,杀人的都敢干。还有什么比那更胆大的?”武子道。
“你觉得这个人是不是很自信?”单勇又问。
“自信?”这个词武子没有准确定义,他愣了下没回答,单勇却翻着那天偷拍到的照片道:“看,他是大中午取的东西,这个让咱们意外了吧?咱们还以为他晚上会偷偷摸摸来,甚至认为刚出了东明的案子,他根本不敢来事实上咱们料错了,你看他的步态。一点也不像慌张的样子、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心虚的样子。就像来取自己的东西一样这种极度自信的人,我觉得取得他的信任并不难。”
“你的意思是?”武子问。
“实话。告诉他是黑吃黑,他最擅长的事。”单勇笑道。
每个行当里都有它的王者,在这一行里,这个隐藏的人无疑是一个绝顶的存在,因为他视其他人的人命如草芥,只要有他觉得合适动手的理由,单勇相信他不会拒绝的,因为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恐惧和危险。
理由嘛,现在倒是很充足了。
电话响了,短信的声音。
短信内容是:今天要送货。
接短信的人还在管道里。那部手机响时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慢条斯理地拉了管线,从管道口出来就是车水马流的街道,快中午了,他向工长告了个假,胃不舒服。工长安排他先回家。叮嘱吃点药,下午要是还不舒服就别来了。
没人看得出,这位老实巴交,沉默寡言的管线工曾经在东明做下了多大的案子。
他走了很远才看手机上这条短信,没理会,看了眼就装进口袋里了。
不过这条短信像毒蛇钻进他的心里一样,让他揣揣难安,又走了很远,他又看看手机,似乎下意识里期待着手机响,却没有响,也没有报出送货的地址和时间来。他又扔回去了。
这是个陌生的人,他很奇怪,最弄不懂的是这个人怎么会找到他,他不止一次数过自己的行迹,能知道自己存在的人除了警察就是死人,有过交道没几个人,而这个人却一点也不像认识几人的风格。
但凡行径异于常人的人性格中总有某种偏执的成份,这位看来也是,搞不清楚的事最危险,他又走了很远,进了潞州公园,找了个无人注意的长椅,坐下来了,思忖了片刻,干脆把电话回拔过去了,听到电话接通的声音时,他直接问道:“你是谁?”
“这不重要,重要的今天要送货。”对方不阴不阳地道。
“你没按规矩来。”他道。
“我那条破了规矩呢?”对方问。
“办事前报酬会先付一半,而且得让我知道你是谁。”他道,前一半是真,后一半倒是谎言。
“呵呵,这次规矩我来定,送货其实是交易,直接换回三百万现金,交易完成,钱可都在你手上。如果完不成交易,报酬就不必了。”对方道,很淡的口吻。
沉默了片刻,这位听到三百万的数字眼皮跳了跳,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了危险,他随口问着:“很危险吗?”
“当然,富贵险中求,没有危险那来的利润?”对方道,很直爽。
“明知道危险,为什么还让我去?”他不悦地问道。
“这不找你商量吗?如果有耐心的话,我把这次交易给你清楚,决定权在你。”对方道,听者沉默着,他接着解释道:
“交易的对方来自省外,你手上的棕色包、笔记本电脑是他们急需的东西,他们愿意以三百三十万的价格买下,交易时间、地点、对方来几个人。我觉得你定合适,你可以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地方,我相信对方不会那么规矩,可他们也不敢不带钱就来在他们对你手里电脑鉴定之前。没有任何危险,如果鉴定之后东西到他们手里,那就不准了,怎么样?有本事吃这一单生意吗?”
嗤笑了一声,是枪手,似乎满不在意,那么长时间。足够他干任何事了。
“如果你愿意,我把对方的联系号码给你。如果不愿意,就不必去涉险了。”电话里道。
枪手斟酌着,这像黑道上一惯交易的方式,如果交易时间、地点以及来人由自己定的话,那胜算就大了,他想了想,只是问了句:“你确定他们能听我一个电话的指挥?”
“当然。我还确定,车上绝对有三百万现金,也绝对有武器。”
“三百万现金。怎么分?你要多少?”
“一半,东西毕竟是我的,如果你不干,我还得找别人干。”
枪手斟酌着,想了好一会儿,淡淡地了一句:“号码发过来了吧,我再想想。”
转眼间,一个尾数为0099的号码现在手机上,他没有回拔,而是出了公园。拦了辆出租车,了个地名,消失了。
“他会去吗?”武子问,实在觉得这对话匪夷所思。
“他一定会去。”单勇道。
“你有两下啊,连这人都被你教唆了。”武子笑道。
“不对,不是我的话动了他。而是车上有三百万现金诱惑了他,地点、时间、来人数量都由他定,那他的赢面就大了,杀人不就为赚钱,何况赚这么多。而且,不定他在想拿钱从此消失呢。毕竟帮别人杀个人,他挣不了多少钱。”单勇眼神迷离着,觉得自己似乎走进了电话另一端那人的心里,在他淡然的语言中,轻微的呼吸里,他能感觉到那种阴暗的思维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走向。
“要我我就拒绝,看你怎么办?”武子笑道。
“跟我玩?还差了点。”单勇侧头,不屑道,一翻电脑上的照片着:“如果他直接拒绝,我就把这些发一张给他手机,告诉他不听话我交给警察去,你他会不会老实点?”
一愣,武子被噎了一家伙,敢情还留着后手呢,他指了指单勇,无语了。
在体育场守了两天,其实是要抓个把柄,这一环套一环、一步连一步,终于走到尾声了,不过可惜的是,两人却无法看到即将而来的精彩对决,等了好久,单勇才慢条斯理地下车,把数日来用过的东西,电脑、手机卡、资料、甚至汗渍斑斑的衣服都脱了,包了一裹,和武子一起找了块荒地,倒了股汽油,火机点着,轰声冒着黑烟的火焰冲起来了,他看着熊熊烈焰,摩娑着手机,本来准备去个报料电话的,不过想了想,手一扬,扔进了火里。
“你把证据可都烧了。一无所有了。”武子有点可惜地道,不知道单勇为什么转眼又来这一下子,事情还没有结束。
“该停的时候就得停,已经走得够远了。”单勇闻着刺鼻的气味,他突然想起刚出狱时,烧了满屋收集数年的罪案资料,那时候他宽恕了有罪的人,可现在谁来宽恕自己这个有罪之身,烧是烧了,可那些阴暗的东西在脑子里已经生根发芽了,不经意就会伸出它的触角。他抬头看着沿灰色的天空,心里像曾经一样迷茫,也像曾经一样,看得清那些罪恶的本质,却认不清自己是谁?
“你在后悔?”武子问,看单勇的表情有点意外。
“不,做都做了还有什么后悔的,我在保护我得到的东西,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不过可惜的是,除了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到现在为止我想不出第二条路来。”单勇道,他踢了一脚,把烧黑的平板电脑往火焰中央踢了踢,又若有所思地道着:“你不是问我怕不怕有后患,其实我根本不怕,很快我就会成为官商黑恶的结合体,会坐在比老柴当年更高的位置上不,也许坐到樊五爷当年的位置也不难。现在我其实很理解他们,不是他们不想跳出来,而是根本停不下来。人的欲望总是要超过人的能力很多。”
武子没有太听懂单勇的这些是什么意思,转身时,他问着:“那这事,算完了。”
“完了,有个大坑叫欲壑,只要跳进去的,都完了。”单勇头也不回了道。
身后,火焰中那些用过的东西渐渐地化成灰烬,缕缕的清烟冒着,渐渐消散在风中,再也不见,连那辆车影也看不见了
香色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