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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腾里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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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容颜,从她眼角泛出的隐隐泪光,可以看出她并没有睡着。

    此刻,她是清醒的,却不想睁开眼睛面对他。

    他轻叹了口气,大掌按住她的脑勺,俯唇在她的额心轻啄一吻。

    “对不起。”他轻声道,嗓调却是沉重的。

    听见他对自己说抱歉,夏侯容容也再忍不住内心的酸楚,右手抡起拳头忿忿地打他的胸膛,呜咽了声,将脸蛋埋进他的颈窝里,下一刻已经被他修健的长臂给紧紧地拥进怀抱之中。

    她紧揪住他的衣袍,而再多的呜咽,都被他给吮进了吻里

    虽隔千里远,但他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当初,他留在她身边的人,会将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悉数回报给他知道。

    所以,他知道她下令捞起湖里大半的湟鱼,为完刺办寿宴,几乎是“龙扬镇”的街坊们都能够分到一杯羹,大伙儿为这天上掉下来的一顿美味佳肴,都是笑得乐不可支,争相走告。

    “借花献佛?”在看完书信之后,他忍不住失笑“哪是借花献佛?你这家伙是在借机泄忿啊!”说着,他唇畔的笑意更深“你明知道我有多辛苦才养活那些湟鱼,竟然大半都杀来吃了,摆明了一点都不想珍惜,这不是泄忿,还会是什么?”

    她这妮子必定在想,天高皇帝远的,有本事,他自个儿回去教训她!

    但她明知道他做不到,也不会这么做!

    他知道她聪明能干,有能力主持大局,但是,能够达成他对她的期望,不代表她心里甘愿接受他给她的安排。

    她怨他,在他的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但倘若她不怨不恨,心甘情愿接受这一切,那就不是夏侯容容了!

    她凡事总还带着一点孩子脾气,不过,从他手里接下“龙扬镇”后,已经收敛很多了!

    想着,他泛起一抹淡淡的浅笑,折好书信,搁进了一旁宫人打开递上的金丝木盒里,在那盒里有成迭同样的信纸,放好之后,他扬扬手,示意宫人将木盒拿去收起来,再转身,走出寝殿,在议事阁里接见几部的族长时,冷峻的脸庞已经恢复成身为可汗的威严,方才噙在唇畔的笑意,一丝不见。

    然后,在降下这年冬天第一场瑞雪之前,他以诈降与突袭战法,取下中原的一座要寨,将中原大军大败于三川之地,逼中原朝廷正视他朱蜃国养生多年之后,所充盈的强大兵力。人说兵不厌诈,这正是他母妃所教导的用兵法则之一而这诈术,他也曾用在她身上。

    “我想,让人去接裴意回来都城。”

    近几日,两国交战的状况紧绷,在他一次次毫不留情地对朝廷大军开杀戒之后,今早,夏姬前来觐见他,向他提出要求。

    他背对着她,沉静地一语不发。

    在他的心里并非不知道夏姬身为娘亲的顾虑,在她的心里很清楚,在他入主中原的大局里“龙扬镇”是一颗可以被舍弃的卒子。

    倘若,容容知道他当初留着陪她的人,其实都是死士,那么,她大概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好姊妹婉菊许配给温阳。

    “好,我会给你一队人马,设法把裴意接回来。”他淡然道。

    “那她呢?”夏姬明知不该,还是忍不住冲口问道。

    她?!有一瞬间,在他的心里,有瞬间的怔然。

    与她在一起的过往,一幕幕上了他的心头,让他不自觉地噙起一抹浅笑,但在下一刻,他隐去了那抹笑。

    他知道朝廷派出重兵,将“龙扬镇”包围得水泄不通,随时都可能会对她下手,但他不想为了她,在这关键的一刻,有任何冒险的举止。

    他早就决定要舍弃了,不是吗?

    比起她,江山更多娇。

    他叹息,闭上双眸,感觉胸口有一瞬穿心的疼痛。

    最后,夏姬得不到他的回答,在离去之前,淡然地对他说道:“我知道你做的事情都对,在我们这些人里,没有人比你更聪明,可是,我希望到最后,你不要后悔。”

    明知道会有陷阱,他仍旧愿意对赌,带着一队人马打算潜回中原,却在中途被皇后派来的军队追击。

    他不愿退,他要见她!

    他后悔了!

    知道她命悬一息的瞬间,熟悉的冰冷感觉,彻头彻尾凉了他一身,让他失去了平时的冷静。

    “保护汗王!”

    萧刚一刀砍了两颗人头,吆喊着手下的部将追上他与坐骑,迎面而来的军队多如流水,他们怎么杀也杀不完,他负着伤,原该是无一处不痛的,但是,他却麻木没有感觉。

    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见她!

    腥红的鲜血已经分不清楚是自己或是敌人的,湿透了他的袍服,渗流到马匹的背上,不断地滴落到黄土地上。

    他开始必须很用力才能看清楚眼前的景物,以及痛杀而来的敌人,而在这血光不断的朦胧之中,他彷佛看见那一夜她怨嗔的娇颜。

    最后,是萧刚抗命,拦阻了他存心不要命的杀出,回到都城,他昏迷了数天,宫廷的御医对他的伤势都不表乐观,胸口的那一刀,再深一点,只怕已经是命殡黄泉。

    在清醒之后,他得到了一封她想方设法送来的书信,他命人扶自己起身,勉强坐在书案之前,见她在那满张白纸上,只在央心处,以极好看的娟秀字迹,写下两个字。盼君。

    她想见他!

    他心痛着,小心将那张纸搁回案上,不让激动紧握的双手捏碎了它,在这一刻,他又想起了分离前的那一夜,想起那只曾经紧揪住他衣袍不放的纤手,藏着她没说出口的无助与害怕

    最终,他舍了江山,取了她。

    他不问自己能否舍得,只知道她万分值得。

    再与她成了亲,日夜与她如影随形,在来年,她便生下了他们第一个儿子,她亲自为儿子取名为风静,告别往日的意味,要他静止安分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但对于她的多心,他只是笑而不语。

    今儿个,他们儿子满周岁,前来为他们祝贺的兄弟朋友不少。

    大伙儿或坐或卧在羊毯上,吃着烤全羊大餐,喝着美酒,听着琴师演奏,善眩人表演幻术。

    “夫君。”她半躺在他的身边,轻声唤道。

    “嗯?”他取饼她喝了一半的酒杯,往一旁搁放,曾经以为再不可得的幸福,此刻就在他的面前,令他万分珍惜,也小心翼翼对待。

    “你不必跟我说,以前你骗我的事情、对我说过的谎言,你就搁在自个儿的心里,一字一句也不必告诉我,若你觉得瞒得很累,那也是你自作自受,怪不得我。”她徐徐地轻吁了口气,抬起螓首,正好对上他俯落的眸光“但是,从今以后,你不许再有任何事情瞒我、骗我,你做得到吗?”

    这一瞬间,他凝视着她美眸之中的柔情,想起昨往,心里既愧又痛,不敢问她究竟知道了多少真相,最后,只能笑着点头,吻住她的额心“好,我答应你,对你,决计再无一句谎言。”

    她要他答应不再瞒她、骗她,最终,却是她瞒了他、骗了他!

    那日,她在“零海”湖畔不告而别,至今近两年了!

    他才终于知道原来当初的箭毒并没有全解,不过是“大佛寺”的药师替她封住命门,保全了她几年性命。

    他想,如若当初就知道这个事实,如今一切的结果将会大大不同。

    但她应该也料想到这一点,不愿意再见他兴兵寻仇,所以宁愿一个人孤单地保守住这个秘密,对谁也不曾泄漏过半句。

    他不怨她隐瞒得如此之好,因为,是他那些年逼得她必须事事往心里藏,逼得她必须心思深沉,才能好好盘算,要能趁机作乱,又不被朝廷给逮住把柄,否则,将连累她视为至重的家人与好兄弟。

    她这个人生平最大的缺点,是太过重情重义,但是,这却也是她那些好兄弟们一个个将她当成哥儿们,甘愿为她两肋插刀的理由。

    这一点,她像她爹,那个被她娘形容成大笨牛的鲁直男子。

    近秋,正是狩猎的好季节,几顶毡帐就立在这原野之中,大伙儿较劲着今年谁会是最大的赢家。

    她走了,一切如昔,但大伙心里的愁,却不曾一日淡过。

    毡帐前,几顶篷子高架着,篷子下,几张桌椅,上头搁着美酒佳肴,他与前两日到来的萧刚相邻而坐,他的视线正好可以望见不远之外,老谭与几个骑师教他的女儿坐上刚得到的小灰毛马。

    “我想,在她心里,一定以为,那毒不是皇后的主意。”他转头望向已经被升擢为第一大将军的萧刚,淡淡地笑说。

    “爷怎么知道?夫人告诉过你吗?”这些年,萧刚与韩阳一年总会来“龙扬镇”一两次,为的是见他们已经誓言过效忠一生的主子,也为新任的汗王传达请示的政务,虽然已经不在汗位上,但是,这些年靠着他的布局,朱灵国统一了西域诸国,已经足以与中原分庭抗礼。

    “不,但我就是知道。”

    乔允扬泛起一抹微苦的浅笑,捻起酒杯,一饮而尽,几乎可以听见他的容容生气的大喊:不要又擅自做我肚子里的蛔虫!

    她讨厌他猜她的心思,因为,他总是能够猜对。

    可是,要是他故意猜错,她又会生气。

    萧刚对主子的淡然,感到不解“既然知道是皇后害死了她,难道,你就在这里静静的,什么都不为她做?”

    “她瞒我十年,就是为了不让我为她兴兵报仇,我欠她,所以我听她的,她的十年苦心,我不能视而不见,让它毁于一旦。”

    话落,他的眸光微敛,食指伸进酒杯,沾了点残余的酒汁,在桌面上画出了几笔线条,那曾经是他精心设计过的布兵图一角。

    不过如今,成了被风吹干之后,就再不见痕跻的水画,他并不留恋,只是悔恨为了这再也无用的江山,让他失去了最心爱的女子,眸里不禁泛出了哀伤,半晌,他才抬起头,笑视等待自己继续说下去的人。

    “不过,虽然她不乐见,但是,我们的儿子风静心思像我,善于洞悉的心眼,却像她,在她的留言里,给下交代,要我转告静儿,不愿他像我,只怕静儿早就已经发现他娘亲不对劲之处,在她离去之前,他们母子之间想必曾经有过一番对谈,但没让我知道。”

    “爷的意思是?!”

    “静儿像我,想必他的心里不会没有盘算,不过,比较起来,这孩子比我更沉得住气,心眼比我看得更透,所以容容说错了,静儿不似我,他一半像爹,一半像娘。”说完,他站起身,走到草场前看女儿练习骑马。

    “但是,爷在中原的领土上,就不怕朝廷?!”萧刚不死心地追随上前,最后的几个字,听得出来是打住了,但他知道主子绝对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怕他们再下手吗?他们能派死士杀容容,就该心里有数,这些年来,我在他们身边也安排了不少人,要是他们敢再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我也能取他们性命。”说完,他顿了一顿,笑视着女儿骑在灰毛小马上的模样,再淡然道:“轻而易举。”

    闻言,萧刚有瞬间一震,知道这些人是他主子在朝廷设下的新局,不为夺江山,而为保住自己人的安危,较之从前,只怕是防得更严实。

    他不证实萧刚心里的猜测,但他确实再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他再也经不起多一点遗憾,她为他留下的一双儿女,以及她所喜爱的这个大漠,只要他活着一天,谁都休想轻举妄动。

    这时,乔东晓讨着从马背下来,一旁的护卫单脚跪地,以手托住她的脚,让她可以顺势踩下来。

    脚才一落地,她就飞快地往亲爹这方向跑过来,一双小脚咚咚咚的,不一会儿就扑抱住她爹的长袍下摆,抬起那张又白又嫩的小脸儿看他。

    “爹!你不要净只会跟萧伯伯说话,快过来教东晓啊!马儿不听我的话,我要它往东,它就偏要往西,我制不住它呀!”

    “不是你让它觉得自己应该往西才往西吗?”他笑着反问女儿。

    “才不是!”小娃儿瞪圆黑白分明的眼眸,一副受辱的表情。

    “好,爹教你。”他呵呵笑了,牵起女儿戴着腕套的小手,往草场的方向步去,但才走远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萧刚的喊声。

    “难道,风爷就真的认了吗?”

    “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来我认了呢?”他敛眸笑瞅着女儿抬高的小脸蛋,那眼那眉,七八分似她娘亲,让沉淀在他心里最深处的思念,隐隐地痛着,他轻吁了口气,回眸直视着萧刚“他们拥有江山,而我只在乎我的容容,今生今世,我不会有放弃寻东晓娘亲的一日,但如若,我们在人世不能重逢,那我就与她,相约黄泉。”

    说完,他抱起了女儿,走向小灰毛马,示意一旁的人让开,亲手将她抱上马背,传授了她几个秘诀,替她牵着缰绳,缓慢地步行。

    他知道萧刚正以不敢置信,而且可惜的眼神看着自己,想大好的江山,只要他愿意,一定可以手到擒来。

    但他却宁愿待在这个小小的“龙扬镇”等待着他的容容有朝一日的归来,但对他而言,这小小的希冀,反而才最难实现。

    风乍吹起,偃过绿色的草场而来,他不自觉地侧眸望去,彷佛,下一刻他怀念的美丽身影会出现在眼前,他总是抱着这种希望,却总是成空。

    他想念她,没有她在身边,寂寞几乎把他的整颗心都快要吞噬掉。

    这天底下,唯有她只需一眼,就能看穿他心里的想法,唯有她只需一笑,就让他愿意倾尽今生去爱怜。

    而她呢?没有他在身边,就不想不念,不寂寞吗?

    我等你回来,容容,我等你。

    他的眼眸映着一望无垠的碧色:心里对远方的她呼喊,知道她一定能够听得见,因为,他们心有灵犀,因为,在他们的今生今世,在这天底下,唯有他知她的深情,也唯有她懂他的真心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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