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墨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儿,颇为伤人。
可她已习惯了,也不意外安墨会明白内情,仲烨确实没碰过她除了那日的吻。
“再说了,你这模样,世子爷怎可能看得上眼?你与王府又非亲非故,也不是府里买回来的丫鬟,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安墨边说边瞅了她微曲的左膝。
佟妍自是看得出他眼中的弃嫌,不由得低下眸光,看着自己虽然外伤已愈,可是走起路来微跛的左脚。
暖着胸口的暖意仍在,可现实的寒意也一波波袭来。她出身寒微贫贱,身上又流着汉人的血,就连当王府里的粗使丫鬟都不够资格,又怎可能留在他的身边
“是他亲口说的吗?”蓦地,她幽幽的抬起脸,美眸蓄满泪水的低问。
“自然是世子爷的命令。”安墨不悦的瞪她。
“我不信,我想见他。”
“你、你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世子爷岂是你说想见就见的!”
不顾安墨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斥骂,佟妍将心一横,猝不及防的推开安墨,随即提步往屋内奔去。
“嗳,臭丫头,你居然敢推我——你给我回来!”安墨在后头边追边嚷着。
拨开了珠玉帘子,佟妍闯进了书房,她蓦然止步,看着端坐在长案之后的仲烨,他手中执着画笔,低眉敛目,一笔一画俱是全神贯注。
“我”一心想见的那人就在眼前,见着了面,想说的话反而噎在心口,她怔怔的望着他,嗫嚅着,始终吐不出成串的句子。
仲烨自始至终不曾抬眼,手中的画笔微微一顿,淡淡扬嗓:“救你不过是为了除掉那只妖物,若是想向我道谢,大可不必。”
深邃俊丽的五官,被一抹冷淡笼罩住,此刻的他看上去是那样凛然不可侵,冷漠的口吻更如寒霜冻人。
那夜的温柔安抚,温暖的怀抱,莫非只是她的梦?
佟妍眸底浮起了迷惘,凝瞅着那一身尊贵气息的人影,懵了。
“世子爷,对不住,我一时没能拦住她,我这就将她带走。”安墨慌张的奔进来,扯住了佟研的手便要往外走。
“我、我有话对你说。”佟妍口气倔强的低嚷。
“还不快点给我住口——”安墨真想一把掐死这个臭丫头!
“安墨,放开她。”仲烨将画笔往桌上一搁,终于抬起俊颜,正眼相对。
“可是”觑了觑主子的面色,安墨不敢造次,只好撒手退下。
仲烨站起身,移步到窗边,鎏金兽炉飘散而出的暖烟朦胧了他宽闇挺直的背影。
“你想说什么?!”他缓缓启嗓,带了点心不在焉的慵懒。
佟妍瞅着,心口似被紧紧掐住了。明明与他同处一室,两人之间不过隔了几步之遥,可那人却是比高山深渊更要遥远
一室的暖香,仲烨双手轻背在腰后,俊丽的五官沐在明艳的日光中,两眼垂掩,银蓝色的眸宛若两泓止水,静静等着身后的人儿开口。
这两日来,他沉殿了心绪,回想这段日子里,那因佟妍而起的种种异样情绪,似乎全与妖物的肆虐息息相扣。
再加上风煞透露,那妖物是他的业障,佟妍不过是被附带牵连,那些古怪的异象,对她兴起的想望,他想泰半也是因为心浮气躁,才会乱了心思。
于他而言,佟妍不过是将妖物诱出的饵食,如今妖物已除,纷乱的人心已定,她也不该再继续留下,再扰乱他心思。
那些曾经的迷惑,一时的欲念,不过是因为夜夜同榻,自然而然被勾起的本能他心底是这般深信着。
“你究竟想对我说什么?”仲烨侧过身,斜睐一脸幽幽的佟妍。
“我、我知道说这种话甚是不知羞耻,但我可以留下来吗?”压住那份浓浓的自卑,她字字句句说得小心翼翼,像是双手捧着一颗心,乞求他回眸一看。
她想留在他身边,哪怕只能远远看着他也好。
他勾辱,似笑。
“这里已不再需要你,你有什么理由留下来?”
不顾羞耻感满上了脸,双颊赧红,她急急地道:“我什么都愿意做,当个打扫伺候的丫鬟也可以——”
“王府里不缺丫鬟,我身边也不缺伺候的人。”他敛起了笑意,语气亦冷,却像火辣辣的一巴掌搨在她脸上。
她低垂了眉眼,有些不知所措,交握的两手掐得死紧,指节俱已泛白。
“我我可以当你的通房丫鬟。”她知道这是可笑的奢望,亦是甚为卑贱的请求,却还是壮着胆量说出口。
“我没碰过你。”仲烨说。
“我知道可如果你愿意”
“我不愿意。”他漠然的打断她未竟的话。
且不论她的存在容易扰乱他的心神,光凭她是汉人,还是下作的乐户这两点,她便不可能继续留下。
先前所有人误以为她成了他侍寝的妾室,如今他已透过安墨的嘴,让众人知道那不过是诱妖的幌子,两人不曾有过什么。
如此一来,母妃那边势必也会卸下这份心,不再想方设法找她的碴,可她若是继续留下,难保不会出什么事。
他要她走,一方面是欲划清界线,将不该牵扯在一块儿的两人,过好各自该过的日子,一方面也是为她的安危着想。
既然他没碰过她,对她亦无那份心思,她也没必要遭受母妃的刁难与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