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墨。”仲烨忽地唤了一声,截断了母亲未竟的话。
“世子爷。”候在花厅外的安墨躬着身快步走近。
“那个佟妍如今被安置在何处?”仲烨低敛眸光,翻弄着手里的玉牒,嘴里却问着别的女子。
姬氏心中微地一凛,自然瞧出儿子欲透过此举传达的意思。他不要任何人替他作任何安排,哪怕是暖床的妾侍,也不许其他人插上一手。
“回禀世子爷,那个贱民让小的安置在雪涛苑。”安墨摸不透主子的心意,又不敢厚待那名女刺客,索性便让她住进了丫发婆子住的地方。
“我让你看着人,你却让她当起湍王府的丫鬟?”仲烨不冷不热地问。
“安墨不敢,只是那贱民到底还是个囚犯,总不能让她”
“备辇。”仲烨将玉牒往一旁的莲花式圆拱形小几扔去,刷地一声拢好袖口便站起身。
“世子爷这是?”安墨惶然地觑了觑一旁脸色陡沉的姬氏。
“上雪涛苑。”仲烨向姬氏行了个虚礼,颀硕的身姿傲气勃发,那礼行来反让人觉得心生压迫之感。
见状,姬氏也微微动了气“烨儿,你莫不是真对那个贱民”
仲烨挑起嘴角,淡淡冷笑。就为了他带回女刺客,皇祖母与母亲便沉不住气,想帮他挑妻选妾?他们低估了他,也高估了佟妍。
仲烨性子本就极为冷傲,容不得任何人为其擅作主张,哪怕出发本意是为他着想亦然。
他的人、他的事,都由不得任何人过问插手,他绝不容许被人摆布,哪怕是至亲。
“安墨,没听见我的话?”仲烨停在雕凤拱形入口处,微侧过身,眸光如箭的睨向呆在原地的安墨。
“小的这就去准备。”安墨忙不迭的退下。
看着儿子高大的身躯乘上了步辇,再望着被冷落在几上的那叠玉牒,姬氏不禁心中微恼。
虽然清楚儿子的性子,可这会儿为了一个低贱的汉女,这般明着与她唱反调还是头一遭莫不是真被那个汉女迷了心眼?
湍王府大若一座皇苑行宫,除了主要几个院落,其余偏院苑房,全都散落在府邸镑处,相隔得较远的,光靠双腿来回一趟也要耗掉一两个时辰。
仲烨乘着步辇,进了地处偏角的雪涛苑。他闭目养神,心思凝定,却在听见那一声声惶然的低嚷声时,整敛的心绪随之飘扬。
“求求你,别再靠过来”
心弦一动,仲烨霍地睁开了眼,看见许久没来缠他的风刹,嬉皮笑脸地绕着佟妍在半空中打转儿。
我们交个朋友好不?你别这么怕我。我说了,我虽是煞神,但不会让你出事的。
佟妍就坐在前院的石雕花椅上,手边堆着成山的衣裳,手里执着针线,努力绣补衣上的缺口。
那边依稀有丫鬟婆子在叫嚷“那个贱骨头缝好了没?那边还有衣服等着她洗去!”
西荒人多是瞧不起汉人,即便只是湍王府里的下人,自然也敢对佟妍极尽能事的羞辱凌虐。
佟妍抿着唇,眼中水光粼粼,似垂着泪,却也不敢吭声,一方面缩着脸躲开频频上前来闹的风刹,一方面努力缝缀手里的衣饰。她个头本就瘦弱娇小,眼下又畏缩成一团小人球。
“世子爷。”此起彼落的敬唤声,在仲烨下了步辇之后,如涟漪般散了开来。
佟妍一怔,扬首便看见那裹在黑色竖领窄袖青花缎袍子的高大身躯,带着几分疏冷轻傲的朝这方走来。
她目光惶然,对上那双深邃如碧海的银蓝色眸子,芳心微悸,竟然傻在原位,动也不动地怔怔瞅着。
那人,初见面时,被她刺了一剑。再见面时,他端坐在堂上,俊朗如神人,浑身散发出连妖物都不敢亵衅的气势,更让她躲过了那妖物的纠缠。
而今,三次见面,他高贵凛然,身姿爽飒,一路行来,宛若步步莲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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