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是,我万没想到,当老师对我的公然反叛的行为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之后,学校请来了父亲。
我开始慌张失措,从没想到会惊动老实巴交的父亲,而且是因着这样难以启齿的原因。
我知道,庞微的父母也来了,也许就在这栋楼里。
老师和家长,在一个关键的时刻总会结成牢不可破的同盟,打击那些狂热的具有破坏性的年轻的纳粹心灵。
“章幼琪,庞微的父亲是副县长你知道吗?他怎么可能一直跟你要好?你快醒醒吧!”
同桌听来了小道消息,她告诉我的时候我很惊讶,可转念一想,他父亲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庞微继续和我同行,我们继续在所有同学的面前招摇,在偶尔的一刻,我也曾经动摇,可是,我和庞微就像跨上了一条行进在激流中的小舟,那是一条新的道路,不知去向,也没有来路,但中途跳下去的代价总不如两个人绑在一起更安全。
我一直站着,任凭过往的人来来去去,上课的铃声响过两三遍。有认识的、不认识的老师经过,投递过来的目光带着疑惑不解的探寻。
当头顶的太阳已经高悬在教学楼顶,几乎笔直地射向我的时候,父亲终于从那扇沉重的门里走了出来。
他下台阶的时候仿佛心不在焉,在快接近地面的第二级台阶上突然一个踉跄,身子猛地向前一倾,几乎跌倒。
我急忙跑过去,拉住了他的胳膊。“你小心点啊——”
“我没事!”父亲拍了拍身上,目光很专注地对着我。
我已经十七岁了,有些禁不住父亲如此的盯看,于是迅速地低下了头。
“你长大了!”父亲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声不吭地跟在父亲身旁,丝毫也不敢提及他在校长办公室里到底遭遇了什么场面。
父亲在学校门口把斜靠在大树干上的自行车扶起来“我要回去了!”他又说。
“嗯。”我依然不知所措,难道他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讲吗?我刚才准备了许多腹稿来对付父亲的质问和批评,现在却一个也没用上,这让我有些茫然。
“我刚才见到了庞县长,呵呵!”父亲笑了笑,灰黄色的皮肤泛起一层粗浅的皱褶,每一道都是岁月抹不平的痕迹。“他说你是个好孩子,不要虚度光阴。”
父亲默默地把自行车推到大门边,传达室的人出来打开了紧锁的两道门。
“那个孩子很有礼貌。”父亲离去之前又说“庞县长说让他转学!你回去上课吧,我走了,地里还有好几亩青菜等着收哩!”
我怔怔地停留在原地,看着学校的两道铁门重新关上,铁门外的父亲已经熟练地蹬上自行车,他的背影逐渐从拐角处消失了
有一种隐隐的、绵长的、温柔而细腻的感伤如尘埃一般弥漫在周身,它们伸出了无数的触角,那些触角感知到了我的存在,便有越来越多的触角伸出来。
它们无言地抚摸着我,亲吻着我
我抹去脸上冰凉的泪水,一步步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