卵

sp;女人去了医院。

    医生看一眼病例第一句话说，准备要二胎？

    年龄成了女人无法独自面对的恐惧和跟别人启齿时的尴尬。死胎，畸形，难产，大出血，保大人保小孩？每当想到一系列高龄产妇可能遇到的危险，女人一阵阵地眩晕。

    阿弥陀佛么么哒，终于，在一次次检查下，医生们监测到了一颗体态饱满的卵泡——那就是我——嫩嫩的弹弹的，活力有如20岁。女人欣喜万分地回到家，数着时间等精子。一个小时过了，门外为何还不响起脚步声。两个小时了，电话也不回。凌晨1点将尽的时候，门终于被打开。卵子聚起最后一丝精魄想见精子最后一面，精子连那个机会也没给——男人喝大了，被人抬回来。男人在屋里吐整晚吐得胃出血，女人在客厅守着也许是今生最后的一颗卵尸哭一夜哭到万念俱灰。

    真的不是我狠心，不给新主人留一线残存的生机。我觉得，命里没有还是不要强求。

    我走了。三世轮回兴许还能降临好人家。

    3

    这一次，我成功了。我遇上了好政策，听说很多人在要二胎。一个年龄和上一任主人差不多的女子，由于我的到来怀上了老二。我沉浸在和真命天子的爱情中，几世轮回等来的幸福感像过境的中国游客，乌泱乌泱的。我们认真地发育，一点不淘气地争做一个优秀的卵细胞。可一天两天一周又一周过去了，为什么得不到一句赞美。妈妈去哪了？

    妈妈在，妈妈只不过前几天刚和婆婆吵了一架，婆婆气回了老家。她只好一个人应付工作接送孩子。根本无暇顾及肚子里竟然有了小动作的情况，甚至前段时间莫名的疲惫和食欲不佳她都以为是生了什么病。而婆婆也不十分称心，积蓄矛盾裂变式升级、爆炸、辐射，结果就是剩自己一个人忙里又忙外。老公在外地做工程，隔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一趟。这一次回来制造了一个意外。呵，好大一个意外。

    妈妈的妈妈呢？很多时候女人活着最基本的需要，除了老公，就剩妈妈了。可妈妈的妈妈在老家给大女儿带孩子呢。那孩子个性太强，谁都伺候不了，和姥姥还算对付。所以，妈妈的妈妈说，你自己辛苦下，工作也不累，我等月儿大一点懂事了，就过去陪你

    孤苦无依的日子里，突然的一天，妈妈发现了我！嘿，她终于发现了神奇的我，这是不是足够让你一扫阴霾，重新振作了？不是说，妈妈是一种世界上最无畏的生物吗？第二次当妈妈了，她一定会排除万难把我照顾地妥妥的。我自信而美丽，饱满得发育着。

    可谁知道呢？打败我的曾经是现代社会体系下女性的独立意识，也有满身疲惫亚历山大的奋斗男和大龄女的无性婚姻，这一次，凶手究竟还有谁？还有谁？我只想简简单单活成个人样，怎么就这么难？

    电视上正在热播一个剧叫婆婆来了，而我妈妈的婆婆却千呼万唤傲娇着不回来。妈妈先是认错，说可能是坏了老二的缘故情绪不稳定，但不管怎么说不该和您发脾气。婆婆不来。妈妈又迂回了战术，让老公去游说婆婆，说一个人照顾不来两个孩子。婆婆不来，同时，妈妈从爸爸那里得到一个消息，来可以，但得有工资，一个月3000。妈妈疯了，单位效益不好，如今她自己连3000块工资都拿不到，老公的工程款又被各种拖欠，不从家里拿钱垫资就阿弥陀佛烧高香了。迂回不成，妈妈放弃婆婆，威胁亲妈。亲妈说，还是走不开，你姐姐出国读博，月儿上小学一个人怎么行，我等你生了再来。

    妈妈绝望了。她忍受了婆婆的“懒”每天送完孩子就把自己关进小屋，不到中午不出来，有时候她下班回来还得自己做饭，做好了邀请婆婆出来吃。她偶尔提出想吃饺子，婆婆说不会包。想吃什么什么菜，还得出去买，怪麻烦的。然而可是，有几天公公来了，婆婆欢喜地立即学会了花式菜肴。包了饺子，炖了肉。公公一走，饭桌重新回到解放前。她好想念公公。她也忍受了婆婆的嘴。初来乍到的婆婆迅速和院里的毒嘴婆婆们结成盟派，一起接送孩子一起晒太阳一起揭发儿媳妇。他们靠着窥探各自家儿媳妇的种种不良聊以自慰，打发着异乡百无聊赖的寂寞时光。而这一次，因为她的一点孕气，婆婆走得一干二净，好像这个家从此兴败荣辱再与她无干。

    莫不是婆婆还在置气？就因为当初老二娶媳妇他们没有出够她要求的数字吗？可那些也已经是他们划尽了信用卡最后的可用额。后来酒席用的烟酒糖茶不都是你们安顿他们买的吗，甚至最后他们一家三口连长途开车回去的油钱都险些付不全。你们为了新媳妇高兴，不让老二输钱，秘密安顿老大。年三十的麻将桌老大将“输掉”的钱直接交到弟妹手上。你们都看到了新媳妇的高兴，不顾旧媳妇的不高兴。

    知道你们穷，两个儿子娶媳妇没有从家里拿一分钱，老大的日子是怎么过起来的，你们不是睁着眼没看到，好在老二娶媳妇有老大帮忙，所有的礼钱也都收入新媳妇囊中，连打牌还要三面埋伏。就因为新媳妇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而老大媳妇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不曾有过二心吗？

    家里的老大都懂事，体谅你们干农活的辛苦，没有经济基础的婚姻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如今，需要你们的时候到了，你们是不是也能趁此机会享享天伦之乐，毕竟，再生一个一百个也都是你们家的孙子孙女不是吗？

    人是铁饭是钢，不对，人活一口气！不能就这样委曲求全，求来的也并不是长辈全心全意的认可与理解。

    午夜梦回，想到日后还有近300天乃至后半生一眼望不到边的艰辛与操劳，这个30多岁第一次倔强起来的女人，开着车朝医院的方向去了

    去！我又要死了。

    人类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颠沛流离三生有幸终得归宿，我想看大千世界，洗锅碗瓢盆。我不要飞黄腾达，只愿朝九晚五。我错了吗？

    既然选择，爱已让我们融为一体，我们将只此一生共生白头。我的眼就是你的眼，你的心就是我的心。遇到再大的困难也绝不言弃。这样的爱，错了吗？

    一个清冷的早晨，我又一次浸淫着消毒水的味道醒来

    或许，我无名无姓，在成人之前，我就是一颗百无一用的卵。我总是弄巧成拙，出现太早被人人喊打甚至惨遭黑手，出现太晚又险象环生甚至无力自保。

    没有人告诉我对的时间究竟是个什么鬼。我要用怎样的前世才能修来今生的好运撞上那个对的时间。

    既然上帝赋予了我生命，与爱的能力，与幸福的可能。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会转投好人家。这一次，我愿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