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香

    转眼之间，又到了岁尾年末，春节眼看就要到了。

    每到春节，便想起母亲，她曾答应神佛，除夕之夜，要为其跪香。

    那是九五年春节前夕，一向性格开朗，不信神鬼的母亲，怕高四的我又一次高考落榜，便在除夕夜向神佛许愿：“如果来年让我女儿考上大学，那我年年除夕要为您跪香。”所谓跪香，就是点上一柱香，然后跪拜至香燃尽，以表其用心虔诚。母亲是个急性子，平时根本不屑于做这类事，那时许愿也没考虑太多，只想只要我能考上学，怎么着都成。

    不知是神佛真的显灵，被母亲的虔诚打动，还是我及家人的努力有了相应的回报，那年我真的被录取了。全家人的高兴是可想而知的。于是父亲开玩笑地问母亲：

    “女儿考上学了，你许的愿是否还算数？”

    母亲就一愣：“我许什么愿了？怎么我不知道？”

    “你不是说女儿考上学，你就要年年跪香吗？怎么才半年就忘了？”

    “不对吧？我可能说的是明年，而不是每年。你听见我说了？”

    “你曾和大家说过的，怎么不承认了？要知道神灵是不能欺骗的，是吧？”父亲故做认真的问我们姐弟。我们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那就年年跪香，不就一柱香的工夫吗？”

    后来，我们发现，母亲果真年年除夕夜跪香，只是跪的时间越来越短，问其缘由，母亲就说：

    “走开走开！小孩子别多事！”

    于是我们姐弟暗地里猜想，母亲可能跪的是一支半截香，要不就是趁我们不在屋，只是在一旁坐一会儿，根本没跪。否则不会那么快。因为母亲每次跪香总是要把我们赶出屋的，所以到现在我们也不知母亲怎么跪香。

    后来结了婚，春节便不再和母亲一起过，但和家人一起过年，放鞭炮，看晚会，包饺子等从小到大的回忆很多，每次过年都会想起，然后一遍遍讲给爱人听。而记忆最深的还是母亲的跪香。每到除夕夜，婆婆拿起一支支香，按照北方农村的风俗，给各路神仙上供，期望获得新一年的保佑时，便不由想起母亲，不知在热闹的鞭炮声中，母亲是否还一个人在屋里跪香，实现自己当年的承诺。

    又要春节了。我那天打电话给母亲，说到跪香，我问母亲是否还跪，她说当然要跪。我就说别跪了，都十年了，神灵早忘了。母亲就说我觉着也是，可是去年跪了今年不跪，万一有神灵，而且神灵还记着，我不跪了怕神灵惩罚女儿，所以我费点事就费点事，不就应付一下嘛，咱全家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

    我的心一颤，感觉眼里有泪要流出来，忙忍住。我终于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终于明白自己每年的除夕夜为什么都要想起母亲的跪香，终于明白自己每年辞旧迎新时为什么都会有莫名的惆怅。这一切都缘于母亲的爱，缘于自己回首一年没有足够的成绩报答母亲的期望，而任由匆匆的岁月带去一年年生命的空白。

    神佛啊！如果你真的有灵，就做件善事，赦免了母亲，别再让母亲为了女儿的幸福平安而年年跪香，好吗？我会用自己的善心与真诚，坚强与奋进，努力做好一个人，回报您的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