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说道:“太太可不许耍赖,我要是背下来,太太就带我去看花!”
贾蔷说话一直很有条理,不像别的小孩一般,这个年纪,往往含含糊糊,前言不搭后语,许夫人也已经习惯了,心里想着或许贾蔷能背下一部分,到时候定要夸奖他一番,哪知道却听他如此信心满满,像是已经把千字文背下来了一般,也是纳罕非常,心里想着,或许是小孩子争强好胜,若是实在背不下来,还得好生安慰一番,免得孩子沮丧难过,当下便逗他:“当然了,蔷哥儿若是背下来了,我自然说话算话!”
贾蔷当即便开始从头背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谓语助者,焉哉乎也。”除了因为小孩子口水分泌太过旺盛,牙齿也没长全,而有些口齿不清之外,竟是一个字也没有错,让许夫人惊喜不已,当下抱起贾蔷,在他脸上掐了两下:“蔷哥儿果然聪明伶俐,真真是个神童了,说起来西边府里面那个珠大哥儿少年进学,被人称道,怕也是比不上你的!”
贾蔷自己倒是不以为然,他算上上辈子已经三十出头了,一直是应试教育过来的,论到背书,那是从小学到高中十几年练出来的,像滕王阁序,醉翁亭记这等文章都是要背得滚瓜烂熟,这千字文本是儿童启蒙之用,背起来更是简单许多。
许夫人欢喜之下,晚上就着酸笋鸡皮汤多用了半碗饭,要不是找不到人说道,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蔷哥儿就是个天才,两岁就能背千字文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她出身诗礼之家,人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再说了,蔷哥儿还小,夸得多了,未免骄傲自大,再来一出伤仲永,岂不是毁了这孩子。寻思了半天,心里想着,老爷整日里想着炼丹合药,为了什么采阴补阳,光采买的小丫头都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个,肯定是靠不上了,珍哥儿也不是什么有出息的样子,文不成,武不就,袭了个三品威烈将军的爵,却也是不思进取,成天想着摆酒听戏,寻花问柳,自己一说,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回去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把个好端端的媳妇儿气得过去了,娶得个继室也是上不了台面的小门小户,再看看比蔷哥儿大五岁的贾蓉,除非是圣上加恩,否则,是不能承袭爵位的了,又是个庶出,半点气度也无,就知道跟着他那没出息的父亲厮混,至今据说连个三字经也背不下来,家学去了不到半个月,便不肯再去,也就是个败家的!倒是贾蔷,当初公公怜惜长子贾敷未及弱冠便夭折,又将爵位给了贾敬,临终为贾敷的遗腹子做了打算,族里长老主持,将宁国府的一半家产都留给了那个孩子,只是由贾敬他们代管着,等到加冠便还给他,哪知道那孩子也是福薄的,如今也就剩下贾蔷这一点骨血。贾珍他倒是一直不知道这回事,否则以他的性子,还不欺着贾蔷年幼,强占了家产,自此更加花天酒地。许夫人想着荣国府史老太君的风光,心里有些发酸,想想,若是贾敬不在了,自己的尊荣大概还得靠着贾蔷这孩子争气,即使自己不在了,贾蔷要是有了大出息,感念自己,也会顾念着点宁国府,不至于让一向胆大妄为的贾珍闯出什么祸端来,于是更是对贾蔷上心了几分。许夫人心里胡思乱想着,辗转反侧,好半天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