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那不是情的节奏

    　　一

    这场话剧演出很成功，谢幕的时候演员们都高兴的在台上跳了起来。主持人请话剧院老师点评，那秃顶老头打了一个很吉利的数字：88分。台下掌声雷动。周文在台下面带微笑地看着演员们。周文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主持人请上了台：“下面有请今晚最关键的人物，该剧的编剧周文！”周文听着最关键这个词时心里乐了一下，他几乎是跑着上台的，对全场观众行了一个抱拳礼，接过话筒却有些语无伦。这让周文觉得很掉底子，他甚至看到台下的女生向他扮鬼脸。

    这场校园话剧演出的确很成功，唯一的遗憾是周文谢幕时没发挥好，当然这只是周文的心理活动。周文对自己还有些嘲讽，这个剧本是周文加入话剧社以来写的第一个剧本，也是最后一个剧本，干完这一场他就要从剧社里退休了，把精力转移到学习上，准备毕业。周文以前也写过剧本，只是让社长一枪给毙了。

    都已经晚上十点了，演员们仍兴致勃勃的来到“新食府”餐厅吃庆功宴。周文不乐与此道，相反他有些伤感。在剧社呆了两年多，最后干这么一出也算是有个交代了，可一说离开剧社就有些舍不得了。

    演员们高声谈论着刚才演出的好与坏。几个男生都说演姑妈的钱呈走路屁股摇的太厉害有点像老鸨。钱呈听到此言用手去掐那几个男生，随后自己也笑了起来，指着周文说：“要怪就怪周文！让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演姑妈也太缺德了！有良心的的兄弟姐妹们都跟他干一杯！”

    钱呈的提议得到众人的响应，大家纷纷举起酒杯。刀疤一脸坏笑：“今天把你的剧本演的如此成功，你咋不笑哩？你就装吧，憋死你！”

    周文与刀疤碰杯，一饮而尽。看着身后排队敬酒的人得意的表情，索性操起了酒瓶吹。不管怎样今天应该是很开心的，开心喝酒不醉。

    敬酒一杯接一杯，丝毫不给周文喘气的机会。喝到小梅时周文说我俩是老朋友了就算了吧，小梅说越是老朋友就越是要喝。还是社长暂时解了围：“大家安静一下，给大家介绍个新朋友！”

    众人都有些醉意，拍着巴掌叫好。周文摇摇昏沉沉的头使劲睁大眼睛，见社长身边站着一个女孩。小鼻子小嘴巴还挺漂亮，只是化了很浓的妆，着装也很鲜艳，但是头发又是很简单的黑色，扎着小马尾。周文觉得很奇怪。

    社长接着说：“这位同学看完我们的话剧后想假如我们话剧社！她的文字功底不错，以前写的剧本参加过大学生戏剧节”

    社长话还没说完周文就红着眼打断了：“口，口说无凭！”

    周文意识到自己有些轻狂，他低下头不敢看女孩的脸，但很快他又底气足了起来，因为他发现周围的朋友似乎是支持他的，个个都用挑衅的眼神看着社长身边的女孩。社长并不恼怒，笑着说“这是她写的剧本，我刚看了看，写的很不错。我们剧社不是提倡原创剧本吗，我们需要的就这样的剧本！”

    接着女孩说了自己的想法：“其实我开学时是想参加话剧社的，但那时我觉得没多大意思。现在你们剧社出现了高人，我想和他玩一把，一定能排出更好的话剧！”

    女孩的话说的很坚定，看来女孩并不是好欺负的。社长带头鼓掌，众人也受女孩的感染举着酒瓶叫好。

    女孩问周文：“愿意合作吗？”

    周文有些不屑：“愿意，但我要退社了！”

    周文说完话在众人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走出了餐厅，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起来。周文走的毫不犹豫，他想让自己尽量走的平稳潇洒一些，可他的确是有些醉了，走到门外竟被一块突起的石头绊倒了。周文听到身后女孩干脆的笑声。

    二

    第二天周文醒来时头痛欲裂，想起床却浑身酸软无力。宿舍里很安静，只有周文一个人，周文慌乱的抓起手机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早过了上课的时间了。该死的酒！周文在心里骂道。索性倒头再睡，调整了心态却怎么也睡不着。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答案，竟是昨晚那个女孩让他无法入眠。昨晚那个女孩的行为很怪异，甚至是阴谋

    周文胡乱的想着再次拿起手机，这才看到里面有十几个未接电话的记录，全部都是罗兰的号码，并且都是在昨晚喝酒的时候打的。周文不觉有些懊恼，他担心罗兰是不是生气了？能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一连十几个电话都不接？周文有些害怕，在女孩面前他总是显得慌乱。周文有一句名言：“电脑伤神，女人伤心！”

    周我文觉得应该马上给罗兰打一个电话，越快越好。可是罗兰的手机正在通话中。

    现在周文开始相信距离产生距离了。周文和罗兰高考志愿填的一模一样，结果周文比罗兰高几分去了省会城市，而罗兰去了市级城市。那时候罗兰不高兴，周文就嘻嘻哈哈的说距离能产生美，能让感情不断的更新。还屁颠屁颠地描绘着未来。

    俩人各自到大学后刚开始每天都通电话，有时候甚至一天好几个电话。后来电话就少了，周文到剧社工作后时间更是少的可怜。时间一长两个人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以前周文觉得感情其实是很简单的东西，可现在快大学毕业他又不知道感情是什么了。酒的好喝正是因为它难喝，而爱情之所以让人迷恋就是因为它永远都让人琢磨不透吗？

    手机又响了一下，是短信。小梅的短信：今天周五，晚上请你到校大礼堂看电影。整条短信都是关于看电影，周文找不出其他的字符，他琢磨不透小梅要干什么。周文甚至觉得淘气的小梅是存心在捣蛋。怎么会这样觉得？有些神经过敏么？周文骂自己。

    再次拨打罗兰的号码，电话里温柔的声音提示拨打的电话关机。周我文听到“对不起”三个字就把电话挂了。

    三

    周文给罗兰打了一天的电话都没打通，罗兰的电话一整天关机。她上午接完电话就一直关机，难道她跟别的男生在一起？又或者在躲避什么？周文不断的猜测着。周文希望罗兰是因为手机没电才关的机，因为周文还是挺信任罗兰的。

    到了晚上小梅的电话一直在催，以咆哮的姿态质问周文为什么还不下楼，并给周文下了定义：死懒人。经不住小梅的炮轰周文还是去赴约了。

    学校的礼堂很陈旧了，外型很像教堂。里面的设备很差，全是硬座，完全与现代化的大学不相匹配。但学校说这礼堂是老建筑了，有文化气息，拆不得。这让周文觉得很没劲，因为在这种环境下演话剧着实让人很憋闷。

    礼堂的进口处有一盏旧式的挂灯，倒是很有旧上海弄堂的味道。周文到时小梅已经站在那盏灯底下，手里抱着两大袋玉米花，两大杯红茶。见周文来了就在那橘黄的灯光下坏坏的笑着。

    小梅拉着周文坐在了第一排，周文仰着脖子说：“干吗坐第一排？仰着头看电影不怕变成鸡胸？”

    “你在我脸上砍一刀算是帮我整容了，鸡胸有什么可怕的！”小梅喜欢开冷玩笑。

    “今天突然约我来看电影，有什么企图？”

    “能有什么企图？难道想占有你不成？你也太自恋了吧！”

    虽然周文在剧社里颇有威信，可他一直拿小梅没办法。小梅是那种看起来清纯说起话来特别的狠的女生。小梅的话让周文红了脸，周文倒显得像女生了：“我可是第一次跟女生看电影。”

    一听周文的话小梅大笑了起来，笑的很脆全然不顾电影已经开场。倒是周文慌了，回头去看后面的观众，个个面露凶相。周文压低声音说：“我们是搞演出的，难道你不懂得尊重电影？”

    小梅还在笑，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一颗爆米花想吃却笑的不能下咽，小梅笑着说：“这电影好笑！”

    “这是悲剧好不好？”周文哭笑不得。

    小梅问周文：“你真的第一次跟女生看电影？”

    “是。”

    “跟你女朋友都没有看过？”

    “我们读高中是在一个小镇上，哪有电影院？上了大学我们又不在一起怎么看？”

    小梅坏坏的看着周文说：“那我嫂子可真够可怜的！”

    周文不解，问道：“你什么意思？”

    小梅却不回答了，自顾自的看起了电影。周文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女孩都这么神经兮兮的？

    看完电影出来周文浑身打了一颤。外面的气温和里面的气温相差太大，简直就是两个世界。而小梅只穿了件裙子，还活蹦乱跳的。

    小梅让周文把她送回宿舍：“把我递回去！”

    周文苦笑道：“我又不是邮递员，怎么递？

    小梅扯住了周文的袖子，怕周文跑似的：“哎呀，就把我递回去啦。做为男生要有风度！”

    小梅说话有时狠，有时候又很嗲，此时嗲声嗲气让周文很难拒绝。

    其实小梅的宿舍不远，五分钟的路程就到了。到宿舍楼下小梅才像想起一件事情，递给周文一个牛皮纸袋。周文拿着信封左看右看，调侃道：情书也不用写这么厚吧！”

    “去你的！那是倩倩的剧本，就是昨晚上那个女孩的剧本。她让我转交给你。好好看吧！”

    晚上周文在室友们砍杀游戏的的优美音乐中看完了倩倩的剧本。还确实像社长说的那么回事，写的还挺不错。剧本改编自回族女作家霍达的小说穆斯林的葬礼祛除了回民的习俗，改成了民国年间的故事。真没想到化着浓妆的倩倩还能写出如此厚重有传统文化的剧本来。这是周文没有想到的。

    周文对剧本产生了兴趣，对倩倩也产生了兴趣。

    四

    周文竟然主动的约见了倩倩。

    周文特地选在晚上和倩倩到学校的咖啡厅见面，对于周文来说谈论剧本是需要一个安静幽雅的环境的，况且晚上大家都没晚自习，时间多的是。

    咖啡厅没有客人，很安静。那架廉价的黑色钢琴摆在客厅的偏左处，一进们就能看见，让人更觉得冷清。周文和老板娘打着招呼，老板娘并没接周文的话，一边擦着本是干净的桌子一边说没多少人愿意来喝茶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到热闹的地方去。周文踩着老板娘聒噪的声音上了楼，在靠窗户的地方坐下了，却不小心踩到了那只花猫，它尖叫一声迅速的逃窜。老板娘就在楼下温柔的叫花猫的名字。

    这只花猫是老板娘唯一的伙伴。

    周文还是觉得太安静了，倩倩迟迟不来，连那只花猫也不陪伴他。

    “宁姐，放一首舒缓的歌曲吧！”周文走到楼梯口弯腰对下面的老板娘说。老板娘宁姐让那只花猫爬到桌上又勇敢地跳到她的怀里，然后就呵呵的笑，笑声很空荡。她如此反复的做着这个游戏，对周文的要求根本没听到。周文就那样俯在楼梯栏杆上看那个女人与猫的游戏。

    一直到晚上十点倩倩才来，来的时候还接着电话，这多少让周文觉得不满。他沉默着看着倩倩，从她上楼直到落坐。

    倩倩一屁股坐下，说：“刚起来！不好意思。”

    周文看她的样子的确是刚起来，因为她今天没化妆，但皮肤依然很白净，在幽蓝的灯光下显得很好看。其实这个女孩不化妆更好看一些，可她总是把自己弄的跟调色盘似的。

    “那就是说你从白天一直睡到现在喏？”周文问。

    “是！”倩倩简单干脆的回答让周文不知道该怎样进行下面的谈话。周文干咳一声，让老板娘上了一壶红茶，四个蛋挞。

    倩倩今天背了一个大的布包，白色和粉红色相间的颜色，与她的衣服不是很般配。倩倩从包里取出一盒烟，甩给周文一支。周文看着烟名，是英文，叫不出名堂来。抽一口，很淡，过后又有微苦的味道。烟回笼吐出来时周文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抽不习惯？”倩倩问“你一定很少跟抽烟的女孩在一起。”

    周文点头承认，说：“但我喜欢抽烟的女生。”

    “可你昨天晚上对我很反感！”

    “那是因为你太狂傲了！”

    “那不叫狂傲，那叫毛遂自荐。”

    “我真没想到你会写出这么好的剧本。就像你的外表和你的文字很不想匹配，你的服装和你的发型不相匹配。”

    “什么叫匹配？”倩倩问道“我的文字是自由自在的，我想怎么装扮它就怎么装扮它！”

    周文感觉倩倩有些生气，她似乎是极不愿意别人评价她的。想到这里周文便不再纠缠“

    匹配的话题，转向剧本的意见：“你的剧本写的很好，但情节的顺序还需要调整一下。比如剧本中明明到了故事的高潮，但后面突然又穿插了一段师生恋，这样不太好。”

    对于周文的意见倩倩听的还是很认真的，她看着周文说：“所以才让你跟我合作嘛。我对这个剧本很有信心！”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快升毕业班了，要准备毕业。现在工作那么难找。”

    “又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

    “你是不知道我的英语有多糟糕，上次和刀疤一起挂了三门。弄不好就不能毕业了！”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前高中时觉得大学没什么了不起的，可真正上了大学才知道大学也不是那么好蒙混过关的。你心血来潮想搞一下艺术，可我总不能舍出前途来陪你玩吧！”

    “那你今天干吗来了？”

    “我来，就是想对剧本提出点建议。”周我文认真的说。

    周文的话一出口，倩倩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抓起包包迅速的下楼。周文急了，也跟着下楼，但倩倩根本不理周文，只顾走路。周文不知如何是好，与倩倩保持着五步远的距离紧跟着倩倩。周文觉得这个女孩太难对付了，他想一走了之。可他要是真走，他和她就是仇敌了，很可能和全社的人成反目。

    俩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校门。倩倩在一栋居民楼下回头对周文说：“回去吧！”

    周文站在一片水洼处看着石板楼梯上的倩倩，楼梯上的灯泡可能只有三十瓦，倩倩的脸显得很模糊。周文似乎闻到了水洼里的脚丑味，有居民室里传出天气预报的声音，周文忽然想到倩倩是一个躲在平凡世界里的精灵。他很想用和小梅开玩笑的姿态来对倩倩说这句话，可他说不出口，胸口很压抑。

    “我能上去坐坐吗？”周文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而倩倩已经走到了楼梯的尽头。

    倩倩没回答周文，转身进了走廊。周文觉得倩倩是默许了，就跟着上了楼，可谁知倩倩进屋后就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周文查点撞到头，极大的响声让周文耳朵发麻。周文觉得倩倩有点过分了，愤愤的下楼，门却开了。周文苦笑一下，忍着怒火看着倚靠在门框上的倩倩，他第一次发现她的眸子很清澈，很明亮。

    这是一个不大的单间，里面摆放着一张床、一台电脑、一把椅子、还有一个洗手间。唯一的一把椅子倩倩坐着玩电脑了，倩倩让周文坐床上，周文不敢坐，床上散放着女人的过膝袜、牛仔裤。屋子里没有柜子，床的上端系着一根绳子，挂了许多女人的内衣，各种各样的颜色，像彩带一样。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周文看着倩倩的背影问。

    “不，三个人。”

    “哪三个人？”

    “我，我闺中密友周慧，还有她男朋友。”

    周文觉得不可思议，追问道：“那你们怎么睡？”

    倩倩转过身来看着周文怪怪的表情解释道：“还不都是为了节省房钱，要不然我才不愿意窝在这里！你可别想歪了，我晚上打地铺，他们俩睡床。”

    “那你睡的着？”

    “我什么没见过？都习惯了。”

    五

    罗兰的电话总算打通了。先前打不通急着想打，可现在打通了却又无话可说。周文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好和罗兰扯着闲话，周文讲他最近发生的一些小事情，惟独没有提起倩倩。罗兰照例是听。周文不懂这些日子是他变了还是罗兰变了。每次让罗兰来自己学校玩罗兰都以作业多推脱了。每次打电话周文问罗兰想不想他，罗兰说不想。以前周文认为罗蓝太害羞不便当着宿舍的姐妹们说暧昧的话语，而罗兰从不主动打电话给周文，周文也以她懒得下楼原谅了她。

    这次周文生气了，嘴上没说，心里已经着火了。罗兰直到挂电话都没说一句话。

    挂了罗兰的电话周文就接到小梅的电话，让他赶快到社里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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