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火

    1

    凤凰涅磐，遇火重生么？怕就怕不是凤凰，只是只蛾，遇火就灰飞烟灭了。

    2

    我不断凝视他的眼、鼻、眉，他的身体以及衣裳。我凝视着他的灵魂，我们是同类。

    秋风瑟瑟，我感觉到了孤单，但我又凝视着他的眼、鼻、眉，我们相隔着一条黑暗的河。

    他的身体是一把火，不，他整个儿就是火，熊熊燃烧，似乎永不愿熄灭。照亮孤独的眼睛，褪去灰暗的颜色，心的某一处被点燃，醒来。我不禁伸出双手，想要拥抱，我一点都没有想到它会灼伤我，一点都不曾去想。

    每见到他，我便殷切的期望，也不管这期望会带来多少的失望，我觉察到那团火也是孤单的。赤青的天空下，寒风肆虐，比寒风更寒的是人心。他那么孤单又热烈的燃烧，他那样想要将自己消耗殆尽。我在黑暗的河的这边，怎么也无法靠近。

    船，船在哪？难道没有一个人想过要造船么？

    黑暗的河深不可测，然而更让我恐惧的是拒绝。他在拒绝。火孤寂地在青天下燃烧，温暖、光亮漫过河岸。

    我也渴望燃烧，那么渴望将自己燃烧殆尽，太渴望。我又感觉到了孤单。

    3

    记忆中总会走那一段路。

    灰黄的泥土，石头零碎，却生机盎然。路通向的地方是我的家，它将我引向家之后拐一个弯，又通向其他的地方，就像一个指路人，完成了他的使命又继续干他的路。

    空旷的水泥坪，灰白的建筑物接着出现在眼前。

    很久以后，我记得背着书包回家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跑上楼，伫立家门口，房门紧锁。敲门，无人应答，环顾四周，四周空空荡荡，孤独瞬间夹杂恐惧袭向弱小的身体，小姑娘放声大哭。我知道我的安全感在那一刻，在第一声哭泣中摔碎。

    以后很多年，我都总是一个人，在梦中也形单影只，不断地寻找同伴。

    亲人一个都没缺少，朋友接踵而来，门都要挤破了。然而在一大群人里面，我依然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孤单的快要窒息、死去。我的安全在很年多年前的某一天，跟着我的眼泪一块掉落，分崩离析。

    有一段时间，我拼命读书，早晨四点起床，摸黑赶路去学校，一点也不害怕。我知道路的长短，黑暗已经让我习以为常，并且麻木不仁，无所畏惧。

    又有一段时间，我发了疯的恋爱，拼命维护我的爱情。我以为我们的天空紧紧相连，我的世界便是他的世界。我看不见距离，也不知他在哪，却仍不愿松开手中希望的线。那只风筝其实早已飞远。我忘记了我的安全已经失去，爱情给不起我的渴望。

    哭声像雷鸣般爆裂，我注定像飞蛾一样，愚蠢的执著。投入一次又一次的感情，扑向一团又一团的火焰，然后遍体鳞伤。孤单是一只吸血牛虻，追着我不放，而体内的火焰在寻找同伴。每见到一个，它就会说：“请将我熄灭吧，否则与我一起燃烧。”

    没有谁熄灭的掉，那是地狱里的炼火，让我痛苦不堪。没有谁看得见它。

    所有人都在他们的幸福里，幸福生活着。

    我突然看见赤青色的火焰在河的对面燃烧，欣喜若狂，忘记了忠告，奋不顾身。

    忠告说，他们是火，你是飞蛾。你将被火灼伤，化为灰烬。我不相信，我别无选择，我不愿再孤单。

    火焰漫过我的身体，温暖、光亮。

    我又伫立在遥远的记忆的家门口，房门紧锁，没有一个人的身影与声音，窗户里也没有。人们就像白日里蒸发了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正准备习惯性的放声大哭，但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卸下书包，蹦跳着下楼，跑回那段路。

    路上灰黄的泥土，石头零碎，却生机盎然。阳光很灿烂，草丛中藏着无数的秘密。小姑娘一点儿也没有感到孤单与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