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变心的,月刹和流光的悲剧,就是你的预兆。”
风中来自地狱的鬼语,高高低低的,细听之下,也难以辨识。
月色下,身形纤细的黄衣少女顿足,抚着胸口。这呓语,究竟是来自鬼怪的蛊惑,还是她自己未消的心魔?真是难以分清。
以前朱碧总觉得,成人成鬼都无所谓,只要爱人相依就好。
但现在,长达半年,她看不到阳光,无法渴望光明,不能碰触人群,只有天黑下来,才能走在人迹荒凉的地方。怕伤了人,也怕被人伤。她知道,此生,她永远不可能碰到那些了。阳光,温度,人声,在她永远到不了的地方。
因为依恋谢起,灵魂产生执念,留在这具早该腐烂的*里不肯离去,这是对的吗?
朱碧一直觉得是对的。
可是现在,她开始怀疑。不能投胎转世,永不见天日,这是她选择的。谢起却为了她,和她一起走向这样一条路。有多长时间,谢起也没有接触过阳光了?他现在爱她,会永远爱着她吗?会不会以后,因为这样的生活,而对她生出怨怼之心,如同月刹对流光。
她要多么大的勇气,才能对他不产生愧疚,毫无负担,装作不介意,和他一直走下去?
爱一时很容易,爱的越久,比温情更先感受到的,却是艰难。“永远”“一直”“不离不弃”她喜欢这样的字眼,世上却有更多的人就此辜负。凭什么,有什么样的力气,和天道轮回对抗呢?
谢起还有选择的余地,朱碧的所有,却只有他了。已经让他为了她,走向这样一条路。难道朱碧那样心狠,要把谢起的后路完全断了吗?她已经没有重见光明的机会,要为了这个借口,把谢起拉过来一起吗?
所有生灵,最想要的,都是做人。就连月刹和野鬼,不也是附身在死人身上。
而对谢哥哥她真的从未看明白吗?
那时候月刹说“摆事实你也不信,只相信你的感觉?”
朱碧苦笑,她的感觉吗?她五感已经快没有了,哪里还有什么感觉。
可能所有人都不信,谢起娶她的时候,阿爹已经过世了。那时候,连她都不信他会娶她,他却还是遵守了阿爹的遗愿。朱家的权势和财产,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朱碧这个朱家大小姐,更像是朱家的一个附属品。
那样的时候,他都没有放弃过她。让她怎么相信,现在他会放弃她?
再说——
“如果我觉得他不好,我自己会问他,不需要你们来告诉我。”
耳边发丝被晚风吹拂,驱去了一晚上的燥热不安。朱碧转头,向后院的另一方走去,要去见一见谢起。如果她不信任他,她会自己说给他听。突然,她闻到风中的血腥味,心跳猛的一停后,飞快加速。她皱眉,赶紧奔向那个方向。
越来越近,兵器交接的声音,已经听得一清二楚。红衣和青衣打斗的痕迹,也越来越清晰。
四处浓雾越来越深,人的痕迹消失匿迹。四方院中,干枯的树杪,凄冷的霜白,阴气极重。朱碧看到,谢起手持红伞尸吻,和红衣厉鬼打得难解难分。谢起武艺极高,虽本来不是厉鬼的对手,但有尸吻在手,即使并不撑伞,仅以伞柄为武器,月刹一时也拿他不住。
红色魅影被团团黑气笼罩,尸吻的清光在谢起手中流转。一人一鬼的打斗,转眼已数百招。没出息的陈姑娘早就躲到柱子后,抱着头惊恐发抖。仔细看,月刹虽然奈何不得谢起,却一直压制着谢起,让谢起没办法撑开伞。这才让他们的打斗,延续下去。
朱碧喃声“怎么回事?”
月刹看到她,眼中有喜色“朱碧妹妹,快帮帮我!谢起要杀我!”
朱碧微惊,看向谢起。他眉眼清冷漠然,注意力本来全在厉鬼身上,听到月刹开口,偏头看到朱碧。月刹趁此机会,手指伸长,黑气相罩,拍向谢起胸前。
朱碧飞上前,扶住谢起。月刹愣了一愣,看她。
谢起刷地撑开伞,朝向月刹。
“啊——!”厉鬼凄厉惨叫,尸吻的红晕笼罩住她,将她吸进去。
月刹的尖锐指甲,锁住谢起咽喉,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