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再次出鞘,寇仲整个身体像给刀带动般往前俯采,刀锋遥指左鞘右刀的盖苏文,却没有发出丝毫刀气寒台,似是摆个没有实质的姿态,可是包括场内的盖苏文和所有旁观者,没有人不清楚感受到寇仲人刀合一,且更与天地浑为一体,天地的力量,就是他的力量,尽夺天地造化。
盖苏文顿发觉以往诱敌制敌的招数全派不上用场,生出进退两难的感觉,只好摆出架势,左手鞘盾牌般斜护胸口,右手横刀高举过头,坐马沉腰,凛冽的劲气,狂风似的往两丈外的寇仲逼去,冷静平和的淡淡道:"敢问此式何法?"
寇仲生出天地人合一,无人无刀的浑然感觉,虽面对盖苏文惊人的气劲,却像鱼儿得水般闻道自然,像鱼儿对水中变化无有遗漏,只要对手稍有异动,他下招击奇会立即迎头痛击。微笑道:"此招名为‘不攻‘,下一招将是‘击奇‘,大帅留神。"
盖苏文笑道:"若我守而不攻,少帅如何击奇?"
寇仲逆气劲傲立,纹风不动。哈哈一笑,道:"那我只好使出‘方圆‘,就在大帅改守为攻之际,我自是有机可乘,觅奇而击。"
盖苏文皱眉道:"我此守式名为封天闭地,无隙可入,少帅有本领令我变招,苏文将心服口服。"
寇仲嘴角逸出一丝诡异的笑意,道:"‘方圆‘是井中八法最后一法,乃我寇仲压箱底的本领,若不能令大帅变招应付,小弟立即弃刀认输,不过大家仍是兄弟,大帅请饶我一条小命。"
盖苏文欣然道:"想不交你这朋友也不成,少帅请赐教。"
寇仲一阵长笑,手上井中月忽然黄芒大盛,螺旋气劲从刀锋发出,卷旋而去,成方中之圆,自身却发出惊人气场,如墙如堵的往对手压去,再成圆中之方,且是一先一后,教盖苏文穷于应付。
盖苏文那想得到他的方圆非是刀招而是真气的变化,可远距侵袭,最骇人是一方面螺旋气劲破空而来,另一片气劲则把他发放的真气吸纳,使他再没法从真气的交触去掌握寇仲的虚实,如此可怕的招数,他尚是平生首次遇上。
盖苏文厉叱一声,左手鞘凝起十成真劲,人往横移,往首先袭来的螺旋劲扫击。
"蓬"!
真气交击,两人同时剧震。
寇仲似欲扑前,气墙正力压盖苏文,后者再喝一声,横在头顶的清钢重刀疾劈而下,气墙翻滚往两边,就若大海的水往两旁墙立而起,现出水底的通行之路。
盖苏文别无选择,因怕寇仲乘势杀来,只好先发制人,以势就势,从气墙被破开的无形通道全速飞掠,右手重刀化为闪电似的精芒,横过两丈的空间,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击寇仲。
他终于被迫化守为攻,不得不变。
岂知作势攻击的寇仲并没有如他所料的施出"击奇",真正用的是"兵诈",引得对手变招来攻。其中微妙精采处,瞧得金正宗等人目为之眩,叹为观止。
寇仲面对重刀破天开地的骇人攻击,仍是不慌不忙,井中月朝前虚刺十多记,发出十多道刀气,每一注刀气均先一步击中对方刀体,正是活学活用,把宁道奇散手招内的其中一扑,用在他八法的"棋奕"上,以人奕刀,以刀奕敌。
"叮"!
狂猛的攻势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寇仲的井中月不但成功挡格盖苏文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击,还成功地把重刀吸个牢实。
盖苏文暴喝一声,左手鞘照头照面往寇仲扫劈。
寇仲一声长笑,暗施不死印心法,体内真气死化为生,气流逆转。
"呛"!
无可抗拒的刀劲怒涛狂浪般侵入盖苏文的重刀,硬把他震开三步,左手鞘扫在空处。
盖苏文随手抛掉刀鞘,仰天笑道:"若我尚要坚持下去,将变成卑鄙无耻之徒。领教啦!我盖苏文今晚便走,再不过问长安的事。"
沉落雁去后,侯希白从凌烟阁回来,在床旁坐下叹道:"今趟有麻烦哩!"
以徐子陵的洒脱,由于牵涉到师公,也颇听得心惊胆跳,苦笑道:"说吧!希望我受得起。"
侯希白颓然道:"该说是寇仲是否受得起。"
徐子陵大吃一惊,道:"甚么一回事?"
侯希白道:"刚才到凌烟阁得见你们瑜姨,长话短说的告诉她我为你们传话,须把今夜子时之约延至明晚,岂知她大发雷霆,说你们师公最痛恨不守信约的人,这样胡来会令你们与师公的关系恶化。唉!我迫于无奈下只好坦言虚假的真相,告诉她你被婠婠重创。你们瑜姨着我稍等片刻,让她好去向师公请示,回来时告诉我,师公令示,如若寇仲今晚子时不到凌烟合湖心亭见他,他会亲到掖庭宫寻寇仲晦气。"
徐子陵听得眉头大皱,他情愿约战者变成毕玄,那寇仲至少可全力与之周旋,但对傅采林却是顾忌重重,有败无胜,因不能不看娘的情份。
侯希白头痛的道:"怎办好呢?"
徐子陵苦笑道:"一切待寇仲回来再说吧!"
寇仲心情轻松的离开凉园,连自己也满意处理盖苏文的手法,既保留对方颜面不伤和气,又使盖苏文不致卷入明天的大战内,削弱李建成方面的实力。不由想到自己下一步的行动,应否假作因徐子陵受重创,他寇仲急怒攻心下四处找人泄愤,乘机直闯东宫,挑战杨虚彦,宰掉这小子,但又怕会影响明天的行动,正犹豫间,别头回望,跋锋寒从后方赶上来,笑道:"好小子,竟被你捷足先登,抢去我的盖大帅。"
寇仲让他来到身旁,大家并肩举步,欣喜的道:"你瞧着我从凉园出来吗?"
跋锋寒油然道:"看你趾高气扬的样儿,是否杀得盖苏文东戈曳甲的滚回老家?"
寇仲微笑道:"高手过招,何用分出胜负,我只是追得他两度落在下风,五把刀掉剩三把,兼之痛陈利害,大家和气收场,他立即率队离城。哈!你刚才到那里去?"
跋锋寒道:"算他走运,我绝不会像你那么好相与。"
寇仲道:"快答我的问题,勿要顾左右而言他,你早前是否去追芭黛儿?"
跋锋寒搭上他肩膊,叹道:"兄弟的心意怎瞒得过你,我和芭黛儿有一套联络手法,若她想让我找到她,会在东门留下暗记,现在她已迁离皇宫,在朱雀大街一间客栈落脚,我仍未决定该否去见她。正在街上无主孤魂的闲荡,忽然想起盖苏文,岂知遇上你。"
寇仲正要说话。
跋锋寒道:"看!"
此时两人来到皇城附近,寇仲循跋锋寒目光瞧去,烈瑕正施施然步出朱雀大门,朝与他们相反的方向举步。
寇仲大喜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小子时辰到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