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飞去,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眼下再被易缜拎到半空,他向来也算是被受宠爱,但易缜近来心事重重,脾气能够焦躁易怒,此时神色难免狰狞凶恶,简安那里见过有人这么对自己,更别说是平时依赖的亲人这样,已经吓得小脸苍白,眼泪噙在眼眶里直打转,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秦疏见状,紧跟上前去扯他的手:“那有人像你这样教孩子的!还不快放手,你吓着简安了。简安不过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你心里不痛快,也别拿他出气!”
易缜气头一过,也觉得自己此举委实有些过份,连忙将简安放下来,将脸色缓和下来,一面小声分辨道:“我只是一时情急,他也太不知轻重,要是直撞上你那怎么办?”
秦疏心疼简安,把他护到自己身边,拉他到石桌边坐下,仔细查看了一番,见简安除了被吓着,并没有受什么伤,这才狠狠地白了易缜一眼。
这球是专门做给简安玩的,他人小力弱,里头填的沙子也不多,看着挺大,其实总菜也就一斤来重。秦疏掂了掂手中的沙球,对着易缜恨恨道:“这又不重,就是真撞上了也不要紧。你凶成这样做什么,简安都被你吓坏了。他不过一个孩子,你欺负他算什么本事。”
“再说了,我会功夫。”他想了想,回忆起方才的动作,不由得有些得意,斜睨了易缜一眼。“我以前是不是练过?”
易缜闻言,只觉胸口闷得几乎要透不过气,然而秦疏还看着他,只得勉强笑道:“也就学过两下花拳绣腿,以后别胡乱卖弄。”
秦疏琢磨了一下,自觉得自己身手应该还不错,对易缜花拳绣腿的说法很是不以为然。见简安偎在自己身边,到现在也不敢作声,心里对易缜越发着恼,当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去忙你的事情去吧,我和简安在儿坐会儿,没什么事的。”
易缜的脸色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转过来,听他教训自己,只有低声下气陪理道歉的份。原本想说自己没什么事情要忙,可看秦疏脸色不善。只得把话收了回去,颇不放心地伸手摸摸秦疏的肚子:“真没惊到么?”
话音没落,只觉得手下的浑圆挺实微微颤动,随即只觉得肚皮上被踢了两下,不由得吃惊,紧忙抬头看向秦疏,见他微微皱眉,脸上却并没有显得太过痛苦,这才安心,复又低头仔细抚摸了片刻,感受着这个孩子的存在,心中烦恼倒去了不少,眉眼间渐渐浮上温柔神色,不由得微微一笑:“这孩子可真活泼,看着又长大不少了。疼不疼?”
秦疏带理不理地‘嗯’了一声,心里很是觉得不满,被肚子里的宝宝踢得有些疼还在其次,这孩子平时活泼也就算了,偏偏最卖易缜的账,每每易缜把手放上去,他总要伸伸胳膊动动腿,向两位父亲昭示自己的存在,而躁动不安的时候,也往往只有易缜的安抚最为有效,连秦疏自己都拿它没法。
然而这时却不免又想,若这是个女孩,以后都这么活泼好动,实在难以管教,可真是有些难办,忽而又觉得好动成这样,也不太像是个女娃儿,他原本是坚信不疑的,一时思绪有些飘忽,出了会儿神,突然烦恼起来,推开了易缜的手。
易缜自然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好收回在手来,秦疏的衣服虽是前些时间新做的,但他从前不曾留心,此时虽是花了不少心思,却到底估计得并不准确,孩子长得飞快,有些当时明明放宽了不少的衣服已经不大合身了,这时他身上的衣服就小了一些,这般坐着,那腹部的圆隆就显得十分明显。眼下快要满六个月,以后只怕还要再长
他盯着秦疏肚子看的时间久了,秦疏轻轻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易缜也不再招惹他,轻声道:“改天也该给你再做几件新衣服了。”
秦疏不置可否,过了片刻才懒洋洋道:“你去吧。”
易缜无奈,只得又叮嘱了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门去。
秦疏虽然赶他走,然而等他转身,却又瞧着他的背影发呆。
简安见易缜走了,这才敢扯扯秦疏的衣角,怯怯地叫了一声:“爹爹。你没事么?”
秦疏回过神来,搂着他道:“不怕不怕,没事了。”一面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摸着简安的头发:“他这么凶,以前一定很坏……”
他刚才见到易缜把简安拎在手里,当时只顾得上紧张简安,这时冷静下来想一想,却只觉得方才的易缜那凶恶的神情自己分明没有见过,偏偏又有几分眼熟,眼前这个人明明是自己熟悉的,却越是回想,越是觉得陌生起来,仿佛眼前所见易缜的温柔和善体贴入微,只是一副面具,而在面具背后,是他所没见过的冷酷,凶恶得不尽人情。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但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却再也挥之不去,那怕一直以来记忆里的易缜对自己都是百依百顺,呵护备至,也不能将这想法完全抹去。
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起来,他知道自己能文能画,是个读书人总是不会错的,可不曾想自己还会些功夫,虽然只是仓促之下使出来的一招,那瞬间熟捻得几乎成为本能的感觉,绝对不是易缜所说的花拳绣腿可比。
他不由得去想,易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而自己究竟又是什么样的人。易缜说他是孤身一人,可就算是没有父亲亲人,又会连朋友也没有么?况且他大概也知道自己脑子虽然有时不太清楚,可并不是傻子,易缜也说他是生过一场大病,才变成这样的,那么自己之前的岁月是在什么地方渡过的,他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
纵然回想起来这些都是一片空白,他却忍不住开始去考虑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