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今天整理了无数的册子,誊抄了数不清的户籍名字,将各里报上来的数据算出来,把每户今夏需要缴纳的赋税都算出来,这样正式收税时,只要对上名字,
填上所缴纳的赋税再打钩就行。
整个县衙都在忙这事,范连音和祖道重因为算科成绩好,资历低,总是被借调。范连音三天之内就被他们礼房的教谕借出去了五次,祖道重更惨,捕房的人普遍算术不行,不仅要给他们县尉帮忙,还被各种捕头搭着肩膀叫兄弟,然后就
为兄弟两肋插刀,点灯熬夜。
俩人最近脑力消耗过大,此时都有些呆滞。
赵鸣鸣同情的扫了他们一眼,道:「每年收缴赋税时,县衙的人手根本不够用,还要从各学堂借调优秀的学生,以及县里的壮丁也会被抽调。」她垂眸思索,沉吟道:「说到底,还是因为缴纳的是粮食,搬运核算需要大量的人手。入库之后还要再出库,押送到京城,我们这里到洛阳路途通顺,可以先
走水路再走陆路,两个月便可回来,但更远的江东、岭南一带,押送到州刺史府和洛阳需要很长的时间,大量的役丁。」
押送粮税由三方组成,衙役、驻军士兵和从民间抽调的役丁。
全都需要自配粮草。衙役和驻军士兵还有出差补贴,虽然苦一点,损耗不大,但役丁不一样,他们押送粮税,自己还需要带上不少口粮,一走两三月,不仅消耗大量的粮食,也
耽误家中农时。
粮食的押运也麻烦,怕水,怕火,价值低廉,因此重量和体积很大。
赵鸣鸣道:「要是能简化税赋就好了。」
祖道重呆呆地问,「怎么简化?再少收些税赋?或是完全交由朝廷押运?」
范连音瞥了他一眼,不屑的道:「呆子,难道朝廷押运就不费人力和钱吗?简化,收钱就好啦。」
赵鸣鸣一拍大腿道:「连音,我的知己,我也是这样想的。」
范连音咧开嘴笑。
祖道重一机灵,瞪大双眼,「这得需要多少钱?于百姓们来说,不算好事吧?」
他蹙眉道:「要先把粮换成钱,若是哪一年粮价低廉,他们岂不是要很多钱才能凑够粮税钱?除了粮食外,还有布匹等物,这些是不是也都要换成钱呢?」
要是这样,那需要考虑的东西就太多了,过于繁复,对于百姓来说,怕不是好事。
赵鸣鸣道:「粮价,一直在朝廷的控制之中,国库每年用于平抑物价和粮库的银钱可不是白花的,有朝一日,朝廷若控制不住粮价,那离亡国也不远了。」「赋税由实物转为银钱,一是方便收缴和记账,二就是方便运送,」赵鸣鸣道:「朝廷每年都减免赋税和劳役,母亲为了利民,每年都免除不少杂役,可就是这样,民间百姓依旧因为正役、里甲役等役务苦恼,尤其一些人家,成丁只有一人,他一旦被抽调为役,家中就会耽误农时,长此以往,家境越发贫困,甚至破
产散家的也有。」
是,永业田不能买卖,但如果唯一的成丁一直被抽调劳役,不能劳作,剩下的弱母孤儿难以劳作出赋税和生存下去的粮食,他们就只能丢掉土地逃离。
这就造成了新流民。
赵鸣鸣不是不知民间疾苦的皇太女,她从小跟着母亲,从她那里知道了许多事情,每年还与母亲微服私访,民间各种问题都有。
朝廷有好的政策,制定政策的人初心也是好的,但真到实行时却不一定了。
一个人与一个人不同,对政策的解读,公心和私心的碰撞,私心又与私心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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