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其实你这个书城的计划,是不是有点过于理想主义了?”虽然说很是担心杨一和女儿之间的关系,但另一方面,他对这个少年的欣赏确实是发自内心,也就不忍心看到男孩因为一时冲动而走弯路:“安安稳稳地写一些文章不是更有保障,现在国内的经济形势不好,不是什么花钱的好时候啊,你这……”
姜建漠的眼睛里带上了些难以掩饰的疲倦,结合他刚刚说的话,杨一自然就举一反三地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要知道像姜建漠这种人,平时的一言一语中都会蕴含着很多信息,普通人也许是听过就算,但是在杨一这个作弊者的面前,却能听出很多有心人才会注意的门道。
风传这位书记学者出身,在一些问题的处理上难免保守且显得优柔寡断,以至于在越州处处受缚,根本就难以施展拳脚。他和另一位越州官场大员,市委副书记、市长曹建国之间的理念几乎就是截然相对、
后者是本土实干派出身,作风激进,主张做大事不拘小节,这种态度难免就会牺牲一部分底层民众的利益。而颇有古君子之风,一向坚持做好每一个细节的姜建漠,和曹建国之间几乎是天然的对立关系,毫无携手合作的可能。
但是姜建漠空降到越州,却正好赶上了1997这个“世界不再令人着迷”的年份,敌对派系的掣肘,大环境的恶化压抑,让本来应该是风华正茂的一个男人,居然有些无以为继的疲惫感。
“姜叔叔你说的只有部分道理,虽然今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因为太阳神、三株、亚细亚、秦池酒等等知名企业的悲剧,让日用消费和家电制造这两大国内明星产业停止了狂飙突进,但是风物长宜放眼量,这里不行,就换个角度啊,为什么总要盯着最热的那一块呢?”杨一胸有成竹地一笑:“并且不管国内市场怎么萧条,但是文化消费领域的波动却总是最小的,我这个选择也说不上错嘛。”
姜建漠愣了愣,他知道罗戈的思阅文化最近几次动作,背后都有杨一一手推动的影子,但是对于他谈到的国家经济大势,还是有些不以为意的,总是下意识认为现在的小孩子接触的东西多,读的书也杂,有些事情一知半解也是有的,所以就没往深处想。
倒是旁边本就是学经济出身的唐秘书有些不屑,本来刚才还因为杨一的表情,眼神,举止,谈吐,而把他划归到了少年早慧的那一类,可是现在看到杨一很有几分自己年少时不知天高地厚夸夸其谈的样子,就心中别扭地插嘴道:“风物长宜放眼量?这位小同学眼界还是很高啊?但是不知道你对国内的经济形势究竟知道多少?还有你那个什么书城,姜书记是怕你投资失败,回了家在大人那里不好说,你倒是倔。”
如果他知道这钱完全就是杨一自己挣来的,只怕又是另外一种语气了。
“经济本来就是个很虚的东西,尤其是中国的经济,从来就不是按照人们的预想前进,我怎么可能说得清楚?”杨一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我只知道在市政府的坚持下,好像要上马一个制造产业园区?姜叔叔一定是在为这个头疼吧?”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迂回转进的话题却击中了姜建漠的要害,这位书记大人顿时有些恼火又自嘲地一笑:“规划主持经济发展,这也是政府的职责,就是项目上马的时机不太好而已……我看你倒是和曹市长有些共同话题。”
笑着摇摇头,姜建漠把这种本来不应该对着一个外人小孩子说的话,都无心间说了出来,可见对于这个项目,确实是有些恼火的。杨一品出了其中的味道,就假装委屈地摇摇头:“怎么会,我都说文化消费领域是比较特殊的了,和制造业园区更是风牛马不相及,姜叔叔你可别冤枉我。不过你要是真不看好这个项目,我劝你还是另想办法,不要硬着来。”
越州市郊的工业园项目,本来就是曹建国一力拉动,想要以此为契机走出经济低潮的大动作,姜建漠即便再不看好,也难以让他停下来,更何况经济领域本来就是政府工作,旁人也难以说什么闲话。
“怎么另想办法?”姜建漠叹了口气。
“旗帜鲜明地表达反对态度就行了,但是不要真的去施加阻力!到时候成功了功劳有市委的一份,不成功也是罔顾市委的指导意见。”杨一咧嘴一笑,顿时就让姜建漠有些诧然而无语地盯着男孩上下打量。
“你这都是跟谁学的?我倒是想看看,是谁有这么大闲心,怎么什么东西都敢往一个孩子脑袋里灌!”姜建漠是真有些纳闷了,如果说对经济问题的看法可以来源于书刊报纸的话,那么这些官场上的门道,却是不会有具体教材的!哪怕再浅显的东西,也要个人踏足其中以后再去亲身体会。
不去管姜建漠讶异,傍边的唐秘书更是愕然到不行的眼神,杨一接道:“这是其一,也就是无为而治。还有第二点,既然在具体经济项目上不好插手,难道姜叔叔你还不能在大方向上做文章么?”
“大方向?”现在姜建漠倒是被杨一勾出了一些好奇心。
“比如倡议加快国有企业的市场化改造进程,或者发表几篇关于人民币是否贬值的文章到内参,最好从港币方面入手。”杨一假装随口答道。
但是就是这随口的一答,却让姜建漠的眼神亮了起来,旁边学经济出身,且又在政府机关打磨过不短时间的唐秘书,在瞪大眼睛想了半晌后,更是捧着茶杯愣在了原地,心底有一个声音不断回响着:“有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