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世界。
莫老爷坐上主位,左右一看,问,“太太,孩子们不见?”
莫太太笑道:“老爷回来得可不巧,孩子们刚去姨妈家了。他们早念着老爷什么时候回来,这样巧就前后脚错过了。等会早些接回来再相见罢。”
莫老爷捻须点头,含笑问春花,“大侄女,既然来家了,得住下陪表兄表姐妹们好好玩几天。你小小年纪,见识却不俗,要不是我旅途劳累,身体疲乏,定得此时就和你摆谈酒楼事务。我可是听说了好多关于你的事迹。”
撤下审视的目光,莫老爷看起来就温和多了。
春花道:“蒙姨父垂爱抬举,本不该辞,但已近年关三十,侄女需回家团聚过年,在此多谢你的好意了。”
此女倒识趣!莫太太称心如意,带了点嗔怪的语气,对莫老爷道,“老爷,若是旁日便罢了。这适逢年尾年初,哪有到亲戚家过的,不在自家过大年,有这样的规矩?看人笑话。”转头春花推心置腹地道,“春花,不是姨妈不留你,好好的风俗摆在那,从来没有大年三十正月初一到亲戚家过的,你倒是先家去,等过了这两日,再到姨妈家来好好玩,到时姨妈给你封红包呢。”
春花只用明亮的眼睛看着莫太太,后者略愣了愣,回避了眼光,才把话说完。
两姨侄正打眼仗,莫老爷却笑了,道:“哪里等得到年后封红包,早点给了,免得人孩子盼得心焦。正是这几日才需得着花销,针头线脑、头花衣裳,过年东道,小娘子要买的东西可多了。早晚都要赏,不如早给了,免得心欠,连过个年都不安生。”莫老爷一边说,一边示意打帘子的桃娘。
莫太太恨得脸上冒汗,瞟了春花一眼,强笑道:“老爷,哪有年前给红包的道理。你体恤小辈,也不能坏了规矩不是。”
莫老爷瞥了莫太太一眼,心里怎能不知老妻。——以前勤俭持家的娘子,如今却成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世易时移,还道是当初光景呢。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总是光进不出,谁还敢为莫家出谋划策?家里绸缎布匹生意越做越大,再像个小摊贩一般分毫必争,太失体统,也不利于长久了。
莫老爷笑道:“太太,我和侄女头一次见面,总要给见面礼。我刚回来没有个准备,封个上等红包最是妥帖不过。况且来年还得请侄女为酒楼出谋划策呢,没有个表示,侄女该撒手了。”
给了银子就要表态承诺,天下可没有白食的午餐,这才是想得长远的人聪明之处。毕竟是见惯世面的生意人物,既不把钱放在眼里,也不会让银子白花。
春花道:“为酒楼献策是与姨妈约定的题中之义,侄女当然义不容辞。”
话音一落,桃娘妖妖娇娇娇走出,将一只金线绣的荷包递给春花。
莫老爷道:“贤侄女,这是两个银锞子和一百两银票。银锞子是姨父赏你的过年钱,银票是酒楼给的红包。且拿着回家,当个玩意过个新年罢。来年再来玩。家里好吃的好玩的多着,兄弟姐妹们一处,好耍呢。”
此时,莫太太盯着桃娘,真是说有厌恶就有多厌恶,但这种情绪却比不上愤怒。看着平静如斯的春花,莫太太真是恨不能把她撕了吃了。装,你丫装!明儿吃猪头烫烂嘴,后儿吃汤圆被噎死,阿弥托佛,这才抵得过老娘那心肝宝贝的钱!
不管莫太太心中有多后悔今日让春花上门,被莫老爷正好撞上,捡了便宜,或是多想扎小人儿把她咒死,换回自个失去的面子,也压抑不住春花的快乐!
春花捏着莫太太给的碎银子和莫老爷给的荷包,笑得合不拢嘴,银锞子十两一个,连银子和银票,仔细一算,今天这一趟可有一百二十五两的收入!普通人一辈子舍死亡命地挣,也不过手中这点。真是好大一笔横财!亏得莫老爷这阵好风,让她今天发大财!
春花贴墙暗自乐了好大一阵,才平静下来,小心地收好钱财,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她,这才往前面走。小心驶得万年船,如果被人知道她揣了天文数字般多的钱,那就是棺材里的死人也想跳出来抢了,何况街上还有那么多来办年货的大活人。
从点心店出来,买了一堆花儿朵儿糖儿果儿,走到街口,遇上赶牛人,付了一个钱车资,坐上牛车,和车上几个小崽子戏耍一番,很快就到了刘家村口,春花跳下车,一溜烟儿跑回了家。
春月春雪兴高采烈地跑出来迎接。
春花捧出一大陀白生生的麻糖,迎面笑道:“好妹妹,快来吃糖,姐姐我今天发了大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