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嚅嗫道,“母亲别取笑我。说起来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母亲上京之时,可曾听过一首歌谣,唱的是……”
薛淇一笑,打断道,“郎骑胡马?这样的话早在十几年前我就听过,不足为奇。却不知又被谁人翻腾出来,这才是你应该探问清楚的。我且问你,你心中可有怀疑之人?”
周元笙略一沉吟,将那日周仲莘暗示之语悉数言说,又加诸了自己的分析见解。薛淇听罢,微微一笑道,“有些意思,段氏果有动机,也有此能为。恐怕怀疑她的也不只你和那周家三郎。”
周元笙奇道,“难道父亲也会疑心她?怎么又不见有任何动作?”薛淇摆首,冷冷一笑道,“你父亲的心思从不在这些内宅事上。我说的是你祖母,她一贯心明眼亮,怕是早已警示过段氏了。”
见周元笙眼中仍有疑色,薛淇笑道,“你还有什么话,无须顾虑,都说出来好了。”周元笙一晒,低头道,“我是想,这事是谁做下的,女儿一时也没有手段去查证。只是未尝全是坏处,用的好也许还能帮到我,也未可知。”话到此处,脸上已现出些难为情的神色。
薛淇凝神盯了她良久,缓缓道,“不错,你是想索性主动些,借着这些诟病,退出储妃人选之争。”
周元笙抬首,不忍道,“这是女儿的一点私心,只是如此一来,母亲的名声……”薛淇仰头,轻蔑地笑道,“名声要来何用,恨我的人多了,我不还是照样过自己的日子,且让她们恨去罢。”
周元笙听她这番言语,不由冲口道,“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薛淇满不在乎地轻轻摇首,嗤笑道,“你不必说这些,我有我的思量。我便是不想遂了周氏之意。其余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自会安排。”周元笙得了这话,终是放下心来,低低道了句是。
母女二人叙话半日,天色已将晚,薛淇叫人端上木樨清露,闲闲道,“阿笙留下罢,我让人收拾房间给你。”周元笙不意她会留宿自己,正待开口,忽听得外头丫鬟道,“老爷和桓哥儿回来了。”
周元笙起身回首,见冯恩长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迈步进来。建威将军冯恩长已近不惑,因长年在边塞的缘故,面容颇有风霜硬朗之气,唯有一双眉目仍透着温和儒雅。此时换了家常青色直裰,与寻常儒士并无二致,也与她少时记忆中人相差不远。
她略微偏转目光,看向一旁的小男孩——与她同母的弟弟,冯桓。那冯桓也正歪着头打量她,一对黑亮的眸子炯炯有神,更衬得面庞粉琢玉砌,极是讨喜。
周元笙蹲身行礼道,“元笙给将军请安。”冯恩长颔首一笑,“阿笙好,多年不见,已长成大姑娘了。”又和悦道,“做什么那般客气,还是像从前一样,唤我冯叔叔罢。”
薛淇笑得一笑,对冯桓道,“这是你元笙姐姐,小时候见过的,只怕已记不清了罢。”冯桓依言欠身,规矩地唤了一声大姐姐,此外便也无话。
冯长恩的目光依旧停驻在妻子身上,含笑道,“桓哥儿说要来瞧瞧姐姐,我只好带他过来,扰了你们说话了。一会儿晚饭就摆在这里,我带桓哥儿去书房用,你陪阿笙一道罢。”
薛淇点了点头,半晌指着周元笙,道,“我今晚留了她在家,正要打发人去周府告诉一声。”
冯长恩微笑道,“你不必动了,我这就叫人去传话。”因又转向冯桓,道,“你母亲还有话要跟大姐姐说,咱们先去书房,爹爹陪你吃饭。”他语意温软,目光和煦,看得一旁注目的周元笙心下微微一颤,不知不觉间喉咙处已涌上一阵淡淡酸涩。
冯长恩再顾薛淇,唇角漾起柔和笑意,“今日好生休息,别熬得太晚。”叮嘱过后,对周元笙颔首笑笑,方牵着冯桓的手,出了上房。
周元笙望着这对父子离去的方向,直到薛淇唤了两声,才回过神来,收回目光望向母亲。只是眼中的怅惘、歆羡一时却难以收回。薛淇心中明白,也不多问,只道,“你且陪我住几日,待得中秋一过,我便回苏州看你外祖母去了。”
距中秋不过十天光景,周元笙想起一事,问道,“那岂不是连宫里的中秋宴,母亲亦是要列席?”薛淇眼中闪过一抹倦色,随意道,“正是,我最不耐烦这些,可今日皇后开口,我也不便驳回。左右在京里还有事要做,也还有故人要会。”
她忽然盈盈浅笑,挑一挑眉道,“正巧见见那段氏,我倒有些好奇,有如此胆量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