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素心绿萼齐齐应是,恭敬地将白敏敏送出了照水院。
经了这通折腾,明檀身子骨有些受不住,也确是需要好好休息。她没再讲究入睡前那些繁琐护养,只在脸上敷了些蜜露,双手浸了会儿新鲜羊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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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微雨,浓云遮蔽圆月。明檀盖着锦被已沉沉入睡,整个靖安侯府也陷在密雨倾斜的昏灯静谧之中。
大理寺狱,沿阶而下的地牢幽旷昏暗,油灯十步一盏,仍掩不住阴森冷寂。
寺丞走在前头,躬身引道:“王爷,舒二公子,这边请。”
舒景然向来清贵雅致,第一次来这狱中,周遭的压抑和腐坏气息都让他极为不适。他看了眼江绪,想来是征战沙场刀口舔血的日子要糟糕百倍,如此这般竟也能神色漠然负手前行。他叹了口气,忙捂鼻跟上。
审讯处,墙上悬挂的刑具泛着幽幽冷光,待审之人已被狱卒绑上刑架。大约是还未上刑,此人形容狼狈,细看却毫发无伤。
寺丞为江绪拉开圈椅,恭敬请他入座。
江绪也没让,撩开下摆径直落座,指尖轻点扶手,没什么表情,看着暗处刑架。
“王…王爷。”刑架上的人看清来者,恐惧之意涌上心头,“王爷为何,为何捉小臣来此?小臣冤枉!”
“冤枉。”江绪偏头直视着他,“你可以再等上一等,等承恩侯也下了狱,一并向他喊冤。”
承恩侯!
刑架上的人血液一瞬凝固。
其实早在他回府途中无端被捕、还无人向他解释为何捉捕开始,他就隐隐有所预感。但他一直不愿也不敢往那上头想。毕竟若真与承恩侯有关,于他便是灭顶之灾。
“小臣虽然与侯爷有所往来,但,但……”
“张吉,本王念你是个聪明人,才保你现在仍是全须全尾,你确定要跟本王兜圈子么。”
江绪起身,缓步走至近前,偏头看他。
大约是在地牢的缘故,他身上那种征伐杀戮的淡淡戾气扩散开来,带着极重的威压之势。声音不高,却无端让人发冷。
张吉张了张嘴,被压得失声片刻。
他知这是清算开始,也知江绪来此目的,死寂般的沉默随着地牢腥腐之气蔓延开来。
好半晌,他犹豫着蠕动嘴唇,还是不死心地想为自己争取些什么:“我手中,确实有些王爷用得上的东西,若王爷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啊——!”他话未说完便突地痛呼出声。
舒景然一怔,这才发现墙上的施刑利刃不知何时已经扎入张吉股中,鲜血正汩汩外流,张吉那身白衣迅速染红,粘稠血液还滴滴答答地落在脏暗地板上。
“你有什么资格同本王谈条件?”江绪倾身,附在张吉耳边,漫不经心地问。
他执柄之手未松,还在往里寸寸推送,反复辗转。
张吉痛得面无血色,额上冒着豆大汗珠。到底是没怎么吃过苦头的人,半刻不到便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江绪站直,任由狱卒用冷水将张吉泼醒。
刑墙边火炉很快燃起,烙铁烧得发红,张吉刚刚恢复神智,便见狱卒举着烙铁朝他逼近,不容喊停,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叫。
狱中刑具百般,张吉才经了两遭就尿起了裤子,腥臊之气四溢。他后悔先头没喝敬酒,嘶哑着嗓子喊叫:“我说!我说!承恩侯强占田庄私开盐矿!证据在城郊,我在九里坡置的私宅!埋在后院杏树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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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地牢门开。
出了大理寺狱,舒景然终于呼出口浊气。许是下过一场小雨,他感觉今夜上京的气息分外洁净。
只是回想起刚刚在地牢中,江绪眼都不眨将利刃刺入张吉股中,还一寸寸往里转旋的画面,他总觉得今晚必会噩梦连连。
不过话说回来,定北王殿下本就是出了名的狠戾无情。想当初户部侍郎贪墨军饷延误军机,他自修罗场中浴血而归,不应诏不入宫,第一件事便是直取贪官项上人头。
其夫人自知无命苟活,为保全家中绝色双姝,让双胞女儿自请为奴,侍奉在侧。
那般倾城容色,照理来说是个男人就会意动,且保下两个女子,对他来说勾勾指头便能做准。他却不为所动,依律抄家,灭门斩首,一个未留。
所以,“先前在江边,你为何出手救明家小姐,还让暗卫将人送回了侯府,怜香惜玉……可不像是启之你会做的事。”
他还以为江绪这趟回京转了性,生了恻隐之心,地牢里走一遭,他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忆及在听雨楼中无意听来的壁角,他又笑:“难不成你对那位明家小姐,一见倾心?”
江绪垂着眼眸,扯了扯唇,边慢条斯理擦着手上血渍,边不急不缓道:“不愧是名动上京的舒二公子,真是温柔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