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关毓青笑了笑,“书香门第,女儿教得好,儿子也教得好。”
两老头不约而同的回头,直勾勾的望着她。
念秋推搡了一把,“小姐,你说什么呢?”
关毓青嗑着瓜子,“我……我说错了什么吗?”
是没说错什么,左不过呢……太顺口了而已!
…………
过午之后,沈木兮扶着门框站在了药庐门口。 月归眉心微蹙,瞧了一眼站在沈木兮身后的人,默默的退出了院子,还是先去准备马车为好,其他的……应该无需她费心。
瞧着月归疾步离去的背影,沈木兮回头,嗔怨的瞪了薄云岫一眼,“看看你干的好事!”
“自然是好事!”薄云岫戴上斗篷遮脸之前,在她脸上偷了个香。
沈木兮又急又气,“我这……”
“许是要抱着走!”他目光朝下,瞧着她有些发抖的腿,“疼?”
险些合不拢,你说疼不疼?
沈木兮不理他,咬着牙往外走,总归要先适应两步,是以她走得并不快,走了一段距离才算缓过劲来,这才直起身子慢慢朝着外头走去。
薄云岫跟在她后面,瞧着她亦步亦趋的模样,眼睛里堆满了笑。
下一刻,他疾步上前,冷不丁蹲在了她面前,“上来。”
沈木兮扭捏的哼哼两声,终是伏在了他的脊背上。
“抱着你走,怕旁人见着,还以为你这离王妃有了二心,背着倒是好些。”他尽量弓着腰,让她能伏得舒服些,“薄夫人,还记得方才我同你说过什么吗?”
沈木兮猛地勒紧他的脖颈,“再胡说,现在就宰了你,再送去春秀哪儿,让整个东都城的人都尝一尝,负心汉是什么滋味。”
他微微一怔,旋即笑道,“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不过,我喜欢!”
她轻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薄云岫。”
薄云岫顿住脚步,音色微沉,“真想就这样背着你,一直走下去,什么都别管,什么都别再发生,我们永远在一起,就算死亡也没办法把你我分开。”
她没有开口,安安静静的伏在他的脊背上。
离王妃要离开东都,需要名正言顺的理由。
是以,皇帝亲自颁下圣旨,离王妃自请前往陵园,为离王守陵,因帝感念其夫妻情深,特予恩准。
圣旨下达的时候,沈木兮正系着围裙,薄云岫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正和沈郅、薄钰一道剥豆角,一个两个都没孔搭理丁全,唯有夏问卿和夏礼安父子弯腰接旨,场面一度尴尬至极。
丁全撇撇嘴,圣旨往夏家父子怀里一塞,“杂家回宫复命去,诸位自个瞧着办!”
夏家父子面面相觑,瞧着怀里黄灿灿的圣旨,一时间有些蒙圈。
“哎呀,愣着作甚?赶紧择菜,还要不要吃晚饭了?”千面夺了圣旨,随手放在窗台,转而冲着烧灶的阿落道,“仔细着,别当成了烧火棍,回头连个念想都没了。”
阿落慎慎的盯着窗台的圣旨半晌,未敢动。
“师公,你莫吓着阿落姑姑。”沈郅轻嗤。
薄钰起身,扒拉着窗台冲阿落道,“莫听他胡说,皇伯伯的御书房里多得是,弄坏了再来一份便是。”
“你当是上菜吗?”春秀一刀下去,柴片纷纷,“还来一份?”
“皇伯伯无嗣……”
“钰儿!”不待薄钰说完,沈木兮已然出声呵斥,“不许胡说。”
此前东都城内早有传言,说是帝王无后嗣,这江山不可后继无人,是以薄钰身为离王府的小公子,迟早是要过给皇帝,继承九五之位。
如今薄钰并非皇家子嗣,但沈郅却是实打实的薄家骨血,离王血脉,薄云崇已经跟皇族宗亲做了交代,近来准备让沈郅继承离王位。
沈木兮觉得沈郅年纪尚小,若是小小年纪便继承离王之位,委实承担太多,所以并不太愿意,然则与沈郅提了提,沈郅却没有拒绝,沈木兮便也没再多说。
薄云岫紧了紧手中的豆角,因着力气过大,豆荚吧嗒裂开,豆粒咕噜噜滚出去。
惊得沈郅忙不迭去捡,“粒粒皆辛苦!”
望着懂事的儿子,薄云岫满心愧疚,眼神极为复杂。黑衣斗篷,遮得严严实实,在世人眼里,他是已死之人,此处站着的是他的未亡人和儿子,是他此生亏欠最多的两个人。
“薄钰,以后莫说这样的话!”沈郅将豆粒放进薄云岫的手里,“吹一吹,洗一洗还能吃。”
薄钰撇撇嘴,“之前大家都是这么传的,皇伯伯也是这么亲口说的。”
“皇伯伯无嗣,未必是真的无后,只是不愿而已。如今皇伯伯身边有小棠姑姑,我想,只要小棠姑姑愿意点头,皇伯伯是会有后嗣的。”沈郅坐定,“皇伯伯的性子同爹一般,非得认准一个人,才肯服软。”
薄钰诧异,“你是说,皇伯伯是不想?”
“太后娘娘总盯着,换做是你,怕是连上茅房都困难!”沈郅翻个白眼,“以后不要再说这件事,如今是童言无忌,以后便是大逆不道。君臣有别,亲疏有度,才能活得长久!”
薄钰点头,“知道了!”
薄云岫很是欣慰,他的儿子果然没让他失望,真真是随了他。
“啧啧啧,听见没有,这番话连我都说不出来。”千面择菜,笑嘻嘻的瞧着发愣的夏家父子,“你们教了一个好女儿,于是乎收获一个好孙子,是不是觉得很值得?”
尽管沈木兮的出生,原先并不受人欢迎。
夏问卿笑了笑,夏礼安亦是满脸欣慰。
心酸的,不过是薄云岫和沈木兮罢了,儿子越懂事,做父母的只觉得亏欠得越多,逼得孩子不得不快速成长,吃完这顿饭,就该……
吃饭的时候,薄云岫并不在,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待就寝之时,沈木兮才在后门找到薄云岫,“你去哪了?”
“给儿子留了点念想,若是能回来倒也罢了,若是此番……大概是最后的遗言。”薄云岫掀开斗篷,眸色幽沉的盯着她。
暗夜里,额头的冥花诡异妖娆。
“郅儿长大了。”沈木兮道,“他懂。”
“孩子是否已经长大,不是父母逃避责任的借口。”薄云岫轻叹,“子不教,父之过,我未曾尽过一个父亲的教养之责,但我希望有生之年还能给予弥补。”
尽管错过了孩子的成长,再多的弥补亦是无济于事,但……做,总比不做要好!
“走吧!”沈木兮转身,“我不想跟孩子说再见。”
再见,是再也不见,还是很快就能再见?
谁也不知道。
还是,别说了。
翻身上马的那一瞬,沈木兮没有回头,只是将脊背挺得笔直。
薄云岫策马与她并肩,“抱着,能活着回来的心。”
一咬牙,沈木兮策马而去。
马声嘶鸣,沈郅站在房门口,眼眶红得厉害,如同母亲离去时那般,腰杆挺得笔直。
“沈郅!”薄钰快速掰下沈郅的手,“你的手指尖都出血了,别抠着了!”
指尖抠着门框,已然出血,沈郅却浑然未觉,他知道那一阵阵马鸣代表着什么,分离未必是好事,是为了来日永久的不相离。
可,也得能活着回来才行!
“沈郅,你怎么了?”薄钰拽着沈郅回到屋内,取了膏药给他上药,“姑姑是去守陵,你莫要太难过,若是想得慌,就去找她,又或者给她写信。沈郅,你还有我!”
沈郅红着眼眶看他,“还好,还有你!”
阿落站在府门口,望着主子扬尘远去,想起了当年的情景。比起昔年,似乎是好多了,昔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是真正的送别。
“主子,您可一定要回来啊!”
一定要回来!
连夜出城,城外有兰娘带路,并千面一起策马疾驰,眼下他们倒不急着去蛊母山庄了,而是应该凭着那幅地图,去阻止赵涟漪和陆如镜。
迟了,怕是什么都晚了。
黎明前,最是人困马乏,马队停了下来。眼前是不大不小的湖,说是湖,周遭林草茂密,正好拴着马歇一歇,待天亮再走不迟。 “歇息!”黍离下令。
薄云岫与沈木兮寻了僻静处,两个人坐在湖边石头上歇着。
“还记得当时你将我从湖里村带回来,把我丢在湖里的事情吗?”她扭头问。
原是已经掀了斗篷的薄云岫,又默默的将斗篷戴上。
“装死就能逃避问题?昔日如此折腾我的,可都记得?”她鼻间轻哼,“薄云岫,我可都记得呢,你当初为了别的女人,如何如何的欺负我,如何如何的欺负我儿子。”
薄云岫的指尖在石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这是开始秋后算账了?
一旁的军士都在灌水,此处水质淳澈,适合饮用。
否则天亮之后急着赶路,是没时间停下来找水的,该准备的都该准备妥当。 “薄云岫,装死不过关。”沈木兮轻嗤,“这笔账我可都记着呢!彼时在东都城内,儿子在场,我不好驳了你的面子,免得到时候他觉得你这个当爹的没有威严。”
如今出了陵安城,沈郅不在身边,夫妻之间委实该好好算账!
薄云岫只得又把斗篷掀开,“薄夫人……求饶管用否?”
沈木兮摇摇头,“否!”
一声叹,薄云岫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看在我这夜夜都卖力的份上,是否能通融?待事情结束,你要怎样都可以!”
“这话是你说的。”沈木兮伸出小拇指,“来!”
拉钩就拉钩,他就不信,打小爬墙的丫头,还能想出登天的惩罚!
二人抱在一起,靠着石头眯了一会,待天光亮之后,领着众人策马启程。
眼下秋老虎来得厉害,还不到晌午时分,已经晒得人脑壳发晕,薄云岫只能让众人停下来,喝口水吃点干粮,歇息片刻再赶路。
月归将水壶递上,“王妃,喝点水,若是脱水就麻烦了!”
沈木兮点头,只是……
“这水怎么味道怪怪的?”沈木兮咂吧着嘴,“酸酸的?”
月归诧异,“不会,大家喝的都是昨夜从湖里舀上来的水,未察觉什么酸味。”
薄云岫喝上一口,眉心微蹙,“是有点酸。”
黍离往自个的掌心倒了些,仔细的尝了一口,“不酸。”
“师父?”沈木兮喊了一声,“你有没有觉得这水有点酸?”
“没放醋,怎么会酸?”千面咕咚咕咚便是两口,俄而顾自嘀咕,“你们比醋酸多了……”这一路上,差点没酸死他这一把年纪的老大夫。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