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庄妃无奈地笑,“……瞧瞧,这不是还记着我当年的仇么?我可都忘了,你若不提,我都压根儿就不记着还有那些往昔了。”
廿廿握住庄妃的手,“不管是什么,终究都是姐姐这一路陪我走过来所必经的,我全都舍不得忘。若没有曾经的那些往昔,又如何有后来我与姐姐的交心呢?”
廿廿略作沉吟,“至于如嫔呢,只要她是钮祜禄氏弘毅公家人,那她与我便脱不开干系。终究在这宫中,钮祜禄氏弘毅公家人,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与舒舒和当年的雅馨又不一样儿。舒舒与雅馨是嫁夫从夫,便同为钮祜禄氏弘毅公家人,然则这一生自己的命运便与夫君的拴在一处,夫君的前程决定了她自己的命运,故此她们会将夫君的前程放在自己之前;可是如嫔却与我同为皇上的后宫,那她纵然有与我争宠之心,却终究与我命运相连——我是皇后,外人自然也要高看她一眼;而倘若我不是皇后,她自己又没本事挣到这个后位的话,那倘若换了旁的人家的正位中宫,同样头一个要打压的,必定是与我同为钮祜禄氏的她。”
“不管她自己愿意还是不愿意,她的命运也是牢牢与我拴在一处的,她改变不了。便是当初年轻,她看不破这一层,然则慢慢儿随着年岁增长,她也终究不能不承认这注定的命运。”
庄妃抿嘴含笑,“……所以当年她诞育八公主的时候儿,你将她搁在你宫里。可惜她那会子还年轻,终究不明白,还想着要挣脱,甚至与你内斗。可是斗来斗去的结果又是什么呢?好好儿的八公主就这么没了,皇上对她也淡了,宫里人谁又将她放在眼里了?”
“实则个个儿心下都明白,她终究是皇后母家人,唯有皇后抬举她,才有她的一身荣宠;可是若连皇后娘娘您都不给她脸的话,谁又敢为了一个小小的嫔位,而拼着要得罪皇后娘娘您呢?”
廿廿淡淡笑笑,“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有些路,终究得是自己走完了才能明白,在走之前是怎么都不甘心听过来人的劝说的。她既然爱走,便怎么都拦不住她,就由着她走就是。如今想走的路也走完了,是她该好好儿回头反思这一路所得的教训的了。”
庄妃握了握廿廿的手,“也该着二阿哥元福晋薨逝得早……要不然皇后娘娘你是钮祜禄氏弘毅公家人,那二阿哥的元福晋也一样儿是,如嫔心下自然难免左右摇摆,指不定究竟想要将自己的命运跟哪边儿拴在一起去呢。”
廿廿含笑点头,“是啊,她若归附我,图的是眼前;她若选二阿哥那边儿,便图的是将来。眼前与将来,对于一个人来说,同样都是要紧的。”
“如今这个结倒是解开了。毕竟二阿哥的元福晋不在了,二阿哥的继室福晋换成了佟佳氏,跟如嫔可一下子就隔开十万八千里去了。且不说人家佟佳氏岂肯轻易跟她交心的,就说二阿哥本人吧,那又哪儿是她能轻易拿捏得了的?故此,眼下既没了二阿哥元福晋这个过河儿的桥,她与二阿哥之间便是再想走得近些,便也难了。”
廿廿秒眸轻挑,慧黠一笑,“故此我反倒如今还要一力促成她与二阿哥那边儿多走动些,多亲多近才好啊。”
庄妃微微一怔,随即便笑,“我明白了。等她回来,若又见她与二阿哥家里人相见时,我便也跟着睁一眼闭一眼就是。”
廿廿幽幽笑道,“姐姐知道么,那鄂罗哩出宫之后方一个月,就死了。”
庄妃惊了一跳,“你已得了确切的信儿了?竟是怎么死的?”
廿廿耸了耸肩,“他是富贵之人,不似宫中其他年老的太监,便是出宫因并无家人和积蓄了,唯有寄身宫殿监所资助的寺庙等处;他自己是颇有些家底的,在外头尚有私宅,故此出了宫便得了自由,与宫中便再无瓜葛。故此他便是死在了外头,宫中也自无人问津。”
“更何况,他本就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呢,这日子本就有今天没明天的,这会子死了,也算得是寿终正寝了。”
“再说一个老太监,打小儿就净了身进宫伺候主子,这几十年来自然也是每日都过得小心翼翼的。这便一旦出了宫得了自在去,一时放纵些,便也无福消受之下,一时就这么丢了性命,也实在是情理之中。”
庄妃便眯了眼,“那你信么?”
廿廿淡淡笑笑,“步军统领衙门奏上来的说法儿,说是鄂罗哩在外头走夜路,被几个外来的流民给抢了。鄂罗哩跋扈惯了,自不肯甘心被抢,护着身上的银子财物,便与那一群流民争执起来,结果被流民一哄而上,他没能护住身上的东西,年纪大,加上又气又急的,就这么死过去了。”
“得了信儿之后,信嫔阿玛本智亲自去瞧,说身上终究还是有伤痕的。果然是被群殴致死的模样,虽说因为他原本年纪大,故此一共没挨多少下儿就已经断了气,可是终究死之前还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流民,哈……”庄妃都忍不住笑了,“这个‘流’字用的好,如水聚来,如水散去,无处查来源和身份,待得散去之后又难去追踪归处。”
廿廿半垂眼帘,“今年雨水大,南北各地竟雨旱不均。杭州、嘉湖等地原本干旱,得了雨水欢欣不已,说可保晚禾畅茂;可是山西等地却是积水成涝。故此这会子京城中有先前因旱灾而来的南边儿流民,后头紧接着又来了陕西等地来的涝灾的流民……两股子聚合在了一处。”
庄妃不由得冷笑,“好,好,这边压根儿都没法查到底是南边还是北边的流民所为,又或者是两股子流民合在一处的所为……这个法儿,当真是妙极。”
廿廿按住庄妃的手去,“姐姐别动气,难不成还要替鄂罗哩惋惜去了不成?他本就是该死之人,我既饶过了他性命,放他安安稳稳出宫去,不过也就是等这样一个答案罢了。”
“他若还好好儿活着,倒还罢了,那当初他故意陷害广兴不遵谕旨,那便只是他与广兴之间的私人恩怨所致;而倘若他出宫不久就死了,那便是说他背后怕是还有旁人指示——那要了他性命的,自然是要灭他的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