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抬眼细看,廿廿也知道那一众贵人们,个个儿都泫然欲泣。
廿廿静静抬眸,盯一眼莹嫔,“莹嫔的话,我心里有数儿,皇上心里更有数儿。在这个后宫里,从来都讲究规矩,重次序,便是有孝期隔着,但是后宫里这么多年的规矩不会乱。各位妹妹们放心就是。”
众人散去,莹嫔左看右看。这些日子来,自从贵人降位为常在,从前几个看着还有些跃跃欲试的贵人,便都哑了火儿,如今看着她都有点儿躲着走。
莹嫔心下骂她们没用,可是左右寻不到人,便也只能回头盯一眼跟在自己后头的玉贵人。
旁人可以多开,玉贵人与她同住,这便总是躲不开的。
“……这情势可瞧见了么?光景可不等人,现在若还是不肯豁出去搏一回,便要硬生生被新人给碾死了!”
玉贵人原本是这一批贵人里,相貌最明媚可人的一个,要不然也得不着“玉”字为封号。只是玉贵人这两年叫她给压制得,也没胆子想出头了。
这会子叫她这么一鼓动,玉贵人眼里涌起些光亮,但是那光亮却也不持久,只一眨眼就灭回去了。
“小妾,不敢……”
莹嫔恼得暗暗呲了呲牙,却还是耐着性子,破天荒地伸手握住了玉贵人的手去,“我知道你年纪小却懂事,你是不想叫我不高兴,这才一直恭顺听话,从不动半点儿旁的心思去。”
“可是,我的好妹妹啊,你的前程却不捏在我手里,而是捏在你自己手里。你现在不为自己争,难不成等明年更新的人进宫了,你才去争么?”
玉贵人虽说神色之间似有所动,可是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莹嫔想听的话来。
莹嫔一皱眉,松了手,懊恼地先走了。
这个玉贵人,空生了个好相貌,竟不中用!
莹嫔懊恼之下,大步流星转过宫墙拐角去,却冷不丁发现旁边有人。
“谁!”莹嫔厉声呵斥。
墙角暗影里,一个宫装女子赶紧上前行礼,“莹嫔娘娘,是小妾。”
莹嫔定睛一看,便是挑眉,“哦,是你?”
正是淳贵人。
因淳贵人是跟着諴妃一起居住,一向性子又是个恬淡的,故此与莹嫔一向是敬而远之,极少主动到莹嫔眼前来请安、说话。
今儿,倒是日头打西边儿出来了……
莹嫔不由得上上下下打量起淳贵人来,眼角余光扫过,心下悄然计算着这个地方儿距离之前她跟玉贵人说话的地方儿,距离有多远,来推知之前她跟玉贵人的话,是否被淳贵人给听去了。
淳贵人见莹嫔打量她,不由得红了脸,忙行礼请罪,“小妾绝不是故意想要听莹嫔娘娘与玉姐姐说话的……”
莹嫔便是霍地一挑眉,“哦?你果然还是听见了!”
淳贵人又惊又怕,又是尴尬,蹲礼在地不敢起身。
莹嫔与星镞对了个眼神儿,又眯了眯眼。
少顷,莹嫔反倒和颜悦色下来,轻叹一声,“听见就听见吧,既然是淳妹妹你无心的,那我又岂能怪你呢。”
“话又说回来,我与玉贵人说的那话,本都是心疼你们这些妹妹们,那话其实便是说给你们所有人听的,并非特为的只给她听。淳妹妹既听见了,倒也是如我所愿了。”
星镞这便也上前去,扶起淳贵人来,边还说着,“淳贵人快请起来,我们主子是最心疼贵人主子们的了。”
淳贵人站起身来,眼中已然隐隐含了泪花,“多谢莹嫔娘娘。”
莹嫔叹了口气道,“你是与我宫里玉贵人一拨儿进宫的,本是这些人里最早的,想必皇上心下对你和玉贵人也是最喜欢的……别说皇上喜欢,我瞧着你们都喜欢呢。玉贵人胜在相貌,你却胜在脾气秉性上。”
“只是可惜,你跟随諴妃住着,我倒不好时常叫你来说话儿。我倒恨不得能得了机会,能与你多说说话才好呢。”
淳贵人忙道,“小妾也正有此意。只是……小妾毕竟跟随諴妃娘娘住着……”
莹嫔唇角勾起,顺势捉过淳贵人的手来轻拍,“好妹妹,你的话不用说尽,我都明白。终究那边人多眼杂的,你便是有心来看我,也不方便不是。”
淳贵人轻轻点头。
莹嫔便道,“那也无妨,总归宫里这么大呢,你不方便来我的延禧宫,可是咱们好歹还都能到花园里去散散。又或者各人手底下都这么多奴才呢,白白养着她们又是做什么的?”
星镞便笑了,上前也拉住淳贵人名下女子星墨去,“咱们自是一颗心里全都装着主子,主子什么吩咐,咱们能不尽心尽力去办的?”
星墨年岁也小,这便也羞涩地跟着笑罢了。
两人盘桓几句散了,特地分开了方向,各自朝不同的宫门走。
星镞收起了笑,悄声问莹嫔,“主子是想……抬举淳贵人?可是她一向跟着諴妃娘娘那边住着,她能与主子一条心么?”
莹嫔挑了挑眉,“她是跟着諴妃住着,没错,可是你怎么忘了,她是跟谁住在一个屋檐下呢?”
星镞想了想,“她应该是跟信贵人合住西配殿,分南北屋吧?”
“说的就是啊。”莹嫔幽幽勾起唇角来,“她们这批贵人里,家世最好的就是曾经的安贵人和信贵人。安贵人倒了,降位常在,这一辈子再想复起就难了。你说安常在降位这事儿里,最从中得利的人,又是谁?”
星镞便吓了一跳,“是信贵人?!”
莹嫔冷笑一声,“可不就是她!安常在降位,那信贵人凭着家世,就该是排位第一的了。这情势明摆着,你说这淳贵人便是年纪小,却至于看不出来么?”
“两个人一个屋檐下住着,淳贵人进宫甚至比信贵人更早,可是心下却明白对面屋住着的是怎样一个有心计的,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人家抢了先,自己却什么都不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