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们盯着这边看,在纨扇后面交头接耳。
“方才宁寿县主过来了?”他问道。
我颔首:“你怎知?”
“我望见了。”
方才这么多人围着,居然也回头来看么……我想着,心头却是一暖。
“也未说什么。”我说,“不过聊聊家常,还有扬州之事。”
“扬州之事?”
我将方才宁寿县主的话向他说了一遍,公子眉梢微微扬起:“便是这些?”
“便是这些。”
公子淡笑:“母亲的心思,连宁寿县主也瞒不过。”
我看着他,正要开口,这时,几个人走过来,向公子见礼。
公子毕竟是侍中,方才那一场清谈打破了僵局,人们过来与他见礼攀谈,乃顺理成章。才送走一拨,我还未开口,一拨人又走上前来。
自从他入仕,这些应酬便是一直少不得。公子耐着性子,最后,还是大长公主解了围。
桃花林的另一边,有一处临水而建的阁楼,名叫照影阁。它面西而建,依着一片开阔的池塘,乃是观赏夕阳景色的绝佳之地。
大长公主在照影阁中摆开了宴席,请秦王等一众贵宾和家人一道在阁中,一边赏景一边用晚膳。
出乎我的意料,她对我颇是亲切。
我和公子来到时,她在众目睽睽之中,亲自挽起我的手,另一只手挽着公子,笑意盈盈地向宾客们道:“今日这阁中的宴席,本是不打算开的。不过妾想到元初与霓生定婚之事,着实喜不自胜,今日这阁中宴席,便权当是为这喜事办的家宴,还望诸位莫弃。”
这话出来,不仅是在座的众人,连我也怀疑起了自己耳朵听到的是不是她亲口所说。
但大长公主显然心意拳拳,不仅拉着我和公子入席,还特地让我坐在了身旁。
秦王坐在上首,能看到的风景最好。
不过他显然心不在风景上,只看着我,仍是那副看戏一般的模样。
狗刨的……
我不理他,在席上端坐好。
没多久,仆人呈上各色菜肴,将案上摆得满满当当。
大长公主拿起酒杯,先与秦王说了一番祝词,又向众人劝酒。
家伎奏起丝竹,乐声悠扬。此时太阳在西边坠坠而下,池水呈现出赤金之色,晖光灿灿,众人一边用膳一边观赏,皆赞叹不已。
这时,仆人又呈上菜来,是炙脔。
大长公主转头对我道:“我记得你从前在家中,最爱吃炙脔,是么?”
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打听到的,答道:“正是。”
大长公主微笑,提箸亲自为我布菜,道:“我得知了此事,便特地令人备下,你尝尝,可还合胃口?”
这态度,着实让我受宠若惊,不由地看向公子。
他也看着我,显然也对大长公主这番举动颇为诧异。
“母亲不必劳烦,让霓生自用便是。”他说。
大长公主嗔他一眼:“霓生可是我未过门的儿妇,早晚是一家人,我待她好又有甚不妥?”说罢,她看向我,将两片炙脔放入的我盘中,和气道,“霓生,从前你在家中受了些委屈,我与君侯每每谈及此事,皆后悔不已。不快之处,还望你莫再往心里去。”
她这话说得诚恳,我只得道:“公主哪里话,我未曾计较。”
大长公主微笑:“那便好,一家人和和睦睦,我便也安心了。”
我看着她,含笑欠身,应下。
这时,不远处的沈延举杯,向秦王道:“我闻大司马击退济北王,收复范阳郡,实可喜可贺!”
旁边众人闻言,亦附和起来,也向秦王举杯。
秦王淡淡笑了笑,道:“孤远在雒阳,皆将士之功。”
“虽如此,亦大司马运筹帷幄。”豫章王道,“想来平复兖州诸王叛乱,已近在眼前。听闻大长公主将往兖州劝降,不知何时启程?”
秦王道:“区区劝降,何劳皇姊出面,济北王若有意议和,自会遣使来雒阳。”
这话出来,众人脸上各是惊讶。
“哦?”沈延看了看大长公主,笑道,“如此说来,确是省了一番劳顿。”
大长公主仍微笑,面不改色:“正是。”
沈延又道:“我还听闻,那位打退了济北王的大将,是一位女子?”
“正是。”秦王道,“她才能出众,乃秦国将门玉氏之后。”
“说起才能出众的女子,我家如今亦有一位。”大长公主说着,看向我,“听闻霓生要到明光道议和,未知如何安排?”
我不料她会在这宴上提起此事,正待答话,秦王道:“此事还未定下。”
“此事须早定。”公子忽而道,“明光道已攻下济北国和东平国,不可再拖延。”
秦王看着他,道:“哦?元初有何高见?”
公子道:“明光道非等闲之辈,不可轻视,霓生一人不足,我愿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