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方方地在桌边坐下。因为房间小,除了一张床外就只有一张靠墙的书桌,还好有两张凳子,他们一人一张,她坐下来,也不跟他客气,就大口地喝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裴桓之道:“听说你今日被罚了?你还想坚持下去吗?”
李清凰诧异地望着他:“为什么不能坚持?”
她都坚持了十几年,打磨剑意,练习骑术和箭法。现在她不就是体力差了点吗,这总是能练好的,她既然能在武技上战胜绝大部分对手,也能把男女之间的体力差距拉到不再明显。至少,这不会是她身上明显的缺陷和短板。
裴桓之笑了起来:“那就好,我只是担心你。其实刘将军是有真本事的。”
一个能从底层小兵爬到骠骑将军的位置的人,自然是有其过人之处。当年谢老将军对他的评价也颇高,说他敢打敢拼,有勇有谋,是员猛将。但他从来没有动过把刘禅收为门生,为他铺路的心思,究其原因,也是因为刘禅此人,心胸狭窄,其实难当大任。
他若只是一名校尉,每回上战场都冲在最前面,奋勇杀敌,对于士兵也有激励作用。可是他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这样的人要是成了将军,反倒不是一件好事,到了最后,他肯定会排除异己,带着偏见看人,他对李清凰就是这样。他甚至能从欺压公主这件事上,尝到从来没有过的甜头和满足感:公主是皇帝的女儿,是金枝玉叶,比那些世家子弟的出身还高,可是他作为上峰,却能随意辱骂她惩罚她,哪怕是不合理的要求,她也没办法拒绝。
若是她想要反抗,以公主的身份去压制他,那她也没有资格继续留在军营里了。
李清凰道:“我知道,他说得也有些道理,到了战场上,突厥人可不会因为我是女人就对我手下留情,若是我落在突厥人手上,恐怕会比死了还惨。所以,我会把体力练好的。”
裴桓之这回却开始欣赏她了,从她平静的面容和平淡的话语中,他很容易就发觉她说得是真心话,她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好,你能想通就好。”
她把裴桓之刚送出门,方轻骑也正好出现在了门口,他盯着裴桓之手上的碗看了一会儿,神情复杂:“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李清凰笑道:“进来吧,你还跟我客气起来了?”
方轻骑他们是睡得通铺,跟她这边根本就是两个方向,他现在特意过来找她,难道她还会把他关到门外去吗?
方轻骑踏进房间,环顾周遭,又道:“你这房间很小啊,看上去似乎阳光也不好。”
“嗯,是晒不到太阳,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就是个晚上睡觉的地方。”
其实她还觉得这房间好得很,如果让她跟人挤在大通铺,那些臭袜子味啊汗臭味啊还有晚上此起彼伏的鼾声,她根本就不可能休息得好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袖子底下的碗拿了出来:“大家知道你没吃晚饭,每个人就省了一口饭给你。”他抓了抓头发,更尴尬了:“但是你应该已经吃过了吧?”裴桓之离开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只碗,这个时间带着一只空碗来找她,肯定是不可能的,多半也是来给她送吃的。不管裴桓之在军营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作为将军,伙食肯定是比他们这些小兵要好得多。
他看了看碗里的夹生的米饭还有上面一堆看不出颜色的炖菜,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好像……让她吃碗里的东西,实在有点过分了?
李清凰道:“这是你们带给我吃的?”她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把碗拿了过去,开始用筷子扒饭。这晚饭的味道实在一言难尽,不过看她吃饭的样子,却很是香甜。方轻骑看着她低头扒饭,没费多长时间就把一碗饭都吃下去了。他震惊道:“你有这么饿?”
李清凰实话实说:“刚才裴将军给我带了这么小一碗小米粥,你说我能吃饱吗?”
体力消耗大,才需要更多食物,一碗小米粥显然是不够的,就算她在长安当公主时,那也不够她吃的,裴桓之到底对女人的食量有什么误解?
方轻骑忍不住笑了,露出又白又整齐的牙齿:“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小公主。”
方轻骑说得喜欢,跟男女之情多半没什么关系,这样的话他向来都能随口道来,一点都不矜持。
李清凰回答:“你明日对着打饭的大娘多诉几回衷肠,说不定你碗里的肉都会比别人多两块。”如果有肉的话,按照她这几日对平海关军营伙食的了解程度,也不知道他们一个月能不能吃到两回带荤腥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