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人情世故的,虽然受了气,可也不会以恶报恶,当面顶德妃娘娘的嘴。大抵是人都散去了吧,姑娘趁着别人没注意,私底下曾偷偷唤住了三皇子,也没存什么坏心思,也就是委屈地小声抱怨了两句。
年纪这么小的姑娘,人前再如何懂事,私底下,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总是忍不住想要撒撒娇的。尤其是受了委屈,不在意旁人怎么看,只想心里喜欢的那个人能够抱一抱她,哪怕只是温声安抚她两句,哄哄她,也好。
可谁晓得呢,那素来待自家姑娘疼护有加的三皇子,那会儿却是皱了皱眉,神色复杂地低头看着姑娘,沉默良久,才吞吐地道出一句:“婉婉,可是那毕竟是我的母亲……”
这句话音刚落,姑娘的脸色就变了。后来三皇子其实也低声柔语地哄了,可是自家姑娘根本不听。直到德妃娘娘手下的人,过来催,三皇子出于无奈,只能暂时离开。
再之后,就有了当下这一幕。四姑娘负气地跑来后院,佛也不礼了。自打出来以后,一张小脸就绷的紧紧的,探春晓得姑娘心情不好,于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一边,也不敢胡乱说话。
苏婉容有自己的那一点小脾气,却不是个娇纵的,该懂的道理她都懂。
她很喜欢薛砚之,那个如墨竹一般清贵的男子,喜欢到非要嫁给他不可。她知道,薛砚之也很喜欢她,即使德妃娘娘看不惯她,从不给她好脸色。可是她一直相信,成了婚以后,那就是两个人自己的事情,关起门来过日子,不管未来有什么磨难,有薛砚之宠着她,护着她,他们两个人真心相爱,其实也就够了。
今日之事,确实不能怪他。那人是他的母亲,有生养之恩,今日若只为她出一口气,惹得母子关系闹僵,这其实也不应该。
其实为了娶她,薛砚之之前已经跟德妃娘娘闹过一次了。他素来是个孝子,苏婉容终究是有些愧疚的。可是薛砚之却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抚她,无论旁人如何反对,总是笑着让她不要担心,一切有他在……这使得苏婉容稍稍安慰些许。
道理她都清楚,
只是,总是发生类似的事情,苏婉容心里面难免有些发堵罢了。
德妃是建和帝的妃子,常年住在宫中,可是德妃瞧不起她,看不惯她做她儿子的皇子妃,往后入了门,自然是有千百种方式刁难她的。
因为她喜欢薛砚之,是想和这个人踏踏实实过日子的,所以这些她都能忍。
可饶是她再如何明事理,女儿家心思敏感,受了欺负,哪怕不指望别人替自己强出头,总是期待着心上人可以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如此闷闷走在前头,一方面带着对那薛砚之的一份小小的埋怨,一方面也自己正排遣着心中压抑着的委屈。心不在焉,自然没有注意脚下的路。直到身后的探春受惊般的“啊呀”一声,抓住了她。苏婉容愣了愣,下意识止住了脚步。
“姑娘……血、血……好多血。那里、那里是不是躺着个人呐……”
探春的声音颤巍巍的,弄得苏婉容的一颗心无端也提了起来。其实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能有多大胆子呢?一听见血什么的,心里也慌的厉害。
可也许是好奇心作祟,在吓得战战兢兢的丫头面前,苏婉容这会儿胆子却是大了起来。就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朝探春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待看清楚地上的人,苏婉容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地上躺着的,显然是一个受了重伤的成年男人。
苏婉容素日里常打交道的,便是譬如薛砚之那般气质彬彬,一袭雪色锦袍不染纤尘的儒雅男子。又何时见过这样的人?
胡子拉碴的,不修边幅,莫说五官了,甚至都看不出实际年龄,约莫也就三十上下吧。深秋的天儿衣衫褴褛。这会儿血迹斑斑地躺在那里,流下来的黑红血液把下面的落叶都给硬生生浸深了一个颜色。身上一道一道的,都是些触目惊心,仿佛被刀子划开的翻出淡粉色肉的狰狞口子。
那模样十分可怕,苏婉容一个深闺养大的姑娘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穿着精致绣鞋的小脚,下意识往后面挪动了半步。
靠的近了,连鼻端仿佛都能嗅到那股子浓重的血腥气味。放在往常,苏婉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哪里会管这样的事情?
可毕竟是一条人命,这里除了她们主仆俩再没其他的人。
而地上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一动不动地合眼躺着,仿佛已经死了一般……
到底是人命关天,苏婉容吸了一口气,鼓足了胆子,俯下身去,颤颤地用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
虽然微弱,但还是有气息的。
不过若是一直躺在这里……估计离变成死人也不远了。
其实这么个偏僻无人的地方,一个身份不明,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还有那么多狰狞可怖的伤口……一看就不是什么等闲人物,怕是什么杀手或是恶人,逃避仇家的路上,倒在这里奄奄一息了也说不准的。
苏婉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这事儿原本不该她管。可是寺庙圣地,丢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在这里……苏婉容仿佛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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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完结之后就变懒了,请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