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都已经打点好了,给玉儿妹妹在长安城寻了个最有资历的嬷嬷,那些贵女圈的小姐们,待字闺中的时候都有这位嬷嬷提点。到时候也麻烦这位嬷嬷好生带带玉儿妹妹,教教她礼仪,免得往后走出去,失了官家气节。”
苏适雯笑容温和地这么说着,表情和嗓音都拿捏得极有分寸。原本还是好好的,也不知怎的,她这句话音刚刚落下,忽然间萧正元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苏适雯观察着萧正元的脸色,心中觉得颇为奇怪,面上没有明说,只是试探着问道:“夫君可是不方便同妹妹说道这些?那也无碍,妾身去说便是。左右这是后宅的事情,也算是妾身的分内之事。”
后宅的分内之事。
素不知这个苏适雯,原就和玉儿一样,不过也就是个妾室罢了。哪来的这种分内之事呢?这般语气,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右相府的当家主母了。
萧正元一言不发地放下手中木箸,目光晦涩地盯着苏适雯看了半晌。盯的苏适雯心里都有些不自在了,面色发僵,笑容险些挂不住。
他终于开口,语气难辨地说:“你很看不上玉儿的身世。”
不是问句,而是确凿的肯定句。嗓音仿佛淡淡的,原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叫苏适雯背脊莫名有些发凉。
苏适雯干笑,忙道:“怎么会呢,妾身不是一直说么。那玉儿妹妹入了相府的们,就是一家子了。一家子人哪有互相谁看不上谁的。”
她说:“妹妹现在嫁入相府,现在再出去,不比从前,那便是代表着咱们右相府的。妾身也是把她看作亲妹妹,才寻了这个钱嬷嬷过来,可谓是煞费……”
“够了!”
苏适雯尚未说完,话音便被萧正元一举打断。他面色铁青地盯着苏适雯那张脸,冷声道:
“玉儿出身是不如你,手艺比不得你,更是不懂你从前学的那些闺秀礼仪。但她如今到底也是本相的人了,再如何不济,也轮不上旁人指手画脚。”
落下这句,萧正元撩起袍角,起身就要出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了,苏适雯茫茫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转眼,萧正元就只给她留下一个背影。
再迟钝的人,都看得出萧正元怕是生气了,依照这样的面色语气,恐怕是气的不轻。
就像是霎时间坠入冰窖一般,苏适雯整个人浑身一个哆嗦。眼见萧正元就要走远,她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扑在他脚边试图阻拦,
“夫君,夫君——妾身错了,妾身往后不再插手玉儿妹妹的事情便是,妾身也是出于一片好意,夫君莫要怪责妾身……”
“一片好意?”
萧正元肃冷着脸,一字一顿,仿佛是在缓慢琢磨着她方才的话。
“你以为本相不知晓,你口中的钱嬷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萧正元垂眸,居高临下地俯视此时跪趴在地上,这呜咽啜泣的女人,眸底却是一片深深的嘲讽和失望之色。
苏适雯口中的那个钱嬷嬷,原本就并非多好的一个人物,专门对付贵女圈中极顽劣的官家小姐的。把玉儿交给这样的嬷嬷手下管教,十天半个月以后,怕是得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萧正元虽是男人,毕竟耳濡目染,也晓得后宅妇人们背地里的勾心斗角,沾酸惹醋。
这段时日他一直陪在玉儿身边,就连抵达右相府后,也一直待在玉儿的西苑里,确实把这苏适雯彻底给冷落了。萧正元心中多少是有那么几分过意不去的吧,不然今夜也不会答应留在这里用膳。
可谁知道呢,这女人竟如此善妒,心肠歹毒至此。萧正元乃是当朝一品大臣,在朝堂上见惯了尔虞我诈,苏适雯内心里的兜兜转转,她的那点心思,但凡是他有意留心,又怎么可能看不透呢。
别人也罢,他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偏偏她针对的对象,是玉儿。
玉儿待他有救命之恩,若是当时没有玉儿的悉心照料,他怕是也无法活着回来。那般娇怯水灵的人儿,萧正元又是真心喜欢的。
相比之下,苏适雯只是依照父亲的意愿,娶来府上,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他其实并不是十分上心的,也就是因为这女人诞下了自己的儿子,这才给了几分好脸色,
谁知道她竟如此的不知好歹。
萧正元冷着一张脸,看着地上泣不成声的女人,一字一句地道:“收起你的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本相索性便告诉了你,那玉儿待本相有救命之恩,本相也已经决定了,寻一个良辰吉日,就封玉儿作本相的丞相夫人。至于你,往后在相府老实本分,带好你的儿子,本相自然也不会苛待你的。”
落下这句,他不理地上的苏适雯,面上是何等的晴天霹雳。转身,头也不回地直接阔步离开了厢房。
听秀春欲言又止,带来的消息。
萧正元离开苏适雯的房间以后,直接大步往西苑去了。
苏适雯当时神色恍惚地看着萧正元毅然而然的那个背影,心中仿佛有一个预感,他这么一去,就算她坐在这里枯等一辈子,此人怕是也不会再回来了。
就和上辈子她的结局,竟像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