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轻貌美的女子为他生儿育女。时间久了,就算他不开口去说,心里面哪能真的不嫌弃呢?就如同上辈子,开始的时候也仿佛对她一片痴心的薛砚之,久而久之,还不是因了她这副天生不争气的身子,最终弃旧怜新。
原本都是早一开始就能提前预料到的事情,可这会儿真的亲耳听他说出口了,却又矫情地隐隐开始感到失望起来。可这真的并非他的问题,是她自己的身子不争气。
即便已经这么想了,内心里仍旧止不住地一阵气苦,还有隐约的几分委屈。想着他适才那种理所应当的口吻,一时控制不住,眼圈又开始泛红了。
而那胤莽呢,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苏婉容的任何异常。像是安慰她似的,拍拍她的背,语重心长地说:“你莫担心,便是朕往后有了别人,总也不能忘记了咱们现在的情意,她们都是新人,往后如何也都会敬你一声姐姐的。再不济,朕可以把那些个莺莺燕燕都安置在宫外,也省得碍了你的眼,平白惹你不高兴。”
听着倒是体贴入微的,苏婉容却是硬生生地,被他的话给气红了眼。
“我不高兴什么,我一点都没不高兴。反正我也生不出孩子,你趁早找几个可心的放身边,可是别耽误了你传宗接代!”
极有气势的一番话,带着点隐约的鼻音,气势立刻就削弱了一半。苏婉容仿佛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更气,气自己不争气,红着眼眶推开他环住自己的臂膀,就要下地趿鞋。
胤莽刚刚说的什么广纳嫔妃,充盈后宫,当然就只是想逗逗她的,见她信以为真,嗓音里都混了哭腔,仿佛他再说上两句,便马上要哭出来似的。
又想起小姑娘今日早前,原本就已经受了极大的委屈,心里自然就舍不得了,忙压住她企图挣扎的手脚,俯身到她耳畔低声道:“刚刚那话就是随口一说,逗你的,又没听出来?朕对你是个什么心思,都这么久了,你心里还没个数?自打朕交代在你手里头,胃口都被你给养叼了,外面那些胭脂水粉,朕哪能看得上?”
苏婉容吸吸鼻子,哼一声道:“我哪里晓得,你就是一色胚!往后见着了比我更年轻貌美的,又能替你生儿子,可不就始乱终弃,心里面哪还有我?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的!”
“瞎说八道!”他瞪她一眼,一本正经地说:“朕的婉婉,那是天仙之姿。若是这天底下还能有哪个女子,容貌赛过天下,那是何等的妖魔鬼怪?朕万是不可能去碰的。
况且,谁说你就不能生儿子了?适才朕都已经问过大夫了,女子染上这宫寒症,照理来说怀孕艰难,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孕育子嗣的可能。日后好生调养着,朕努把力,双管齐下,该来的总会来的。再不济,左右这全天下都是朕的子民,朕找个穷乡僻壤,捡那些没人要的男娃女娃,养他个十个八个的,日后还愁没人继承皇位?整天为这屁大点儿事儿闲操心,不如费些心思,想想怎么养好你这身子骨。”
男人先是搬出了最擅长的,油嘴滑舌的那一套,把她给夸了个天花乱坠。后来口气轻松地说什么,养那些没人要的男娃女娃。这倒是和当初,那薛砚之得知了相同的事情以后,虽然强颜欢笑,可那种失落的神色遮都遮掩不住的样子,截然不同。
苏婉容心里面其实颇为受用,却还是低哼一声,扭开脸道:“便宜话说的容易,捡别人的孩子收养,和自己的亲身骨肉哪里一样?那不是你呕心沥血打下来的江山吗?你哪里舍得拱手让给一个外人。反正你惯会哄我骗我,我人傻,也辨不出你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小姑娘嗓音还是硬的,可是面色已经缓和下来。胤莽笑了笑,凑过头去,亲她的鬓发,侧脸。
“朕哄你骗你,那也分事儿。这种大事,朕决计不会哄骗于你。朕打小就是一个人,我行我素惯了,对生儿子这样的事情真没什么执念。收养别人的儿子,不也是养?往后朕老了,头发秃光,路都迈不动了。哪里还操心得到自朕以后,继承江山的是谁?”
这倒是有些思路清奇的。
寻常生下来便无父无母的孤儿孤女,往往最渴求的就是亲情。而这个男人父母双亡,按照道理,应当极希望抚养一个自己的孩子,从而弥补年幼时候亲情的缺失。不过他整个人,脑回路素来与平常人大不相同,似乎也不能以寻常的思路去揣度他的。
胤莽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又笑着说道:“别整日疑神疑鬼的。朕同你梦里那个假想夫婿不一样,你看朕无父无母的,自幼就是个弃子,你便是生不出孩子又如何?哪有什么婆婆压榨欺负你?在朕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心里有什么事,无需藏着掖着,朕替你解决。”
男人语气纵容,说话的嗓音依旧十分轻松。苏婉容看着他,一双漆黑炯炯的眸子,这会儿里面映照着的,清清晰晰只有她一个人。
苏婉容虽是庶出,到底是太傅府的贵女出身。她实在见得多了,莫说诸如他这样的帝王,但凡有点权势的,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倒也并非人人都是荒淫无度。家室那么大,为的还不是子孙满堂,老了以后,心里能有个寄托倚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