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她们站的这处地方,是整座皇宫的最高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皇宫高低错落的宫殿其蜿蜒崎岖的檐脊。此时已经接近丑时了,远远的,模糊可以看见宽宽窄窄的宫道上,不时有零星几个宫婢太监,持着红笼缓缓走过。
皇宫很大,却并不是每一处地方都有光。但星星点点的烛光四溢,绵延至高耸巍峨的宫墙以外,那是城中百姓所在的街道市集。万家灯火聚拢在一块儿,环顾远眺,火光就渐渐变得紧密了起来。
这是苏婉容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将皇城的景致尽收眼底。这种感觉很奇妙,因为站得远,原本很大的东西变得只剩米粒大小。整座长安城由西向东,被纵横交错的甬道切割成形状不一的小块,然后慢慢往外延伸,延伸至再也望不见边际的深靛色的天幕。
“你脚下的这片土地,是整座长安,是千千万万的百姓日耕夜织的地方。再往北走那便是北疆,往西走是西罗。先帝爱民,却是个懦弱之辈,这两年间,北有胡狄暗中勾结,西有芜夷数番挑衅。前朝百般妥协忍让,换来的不过是片刻安宁的假象。朕与他们都不一样,朕登及皇位,势必歼灭胡狄,驱逐芜夷,让全城的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得以太平。待到那时……”
男人话音微顿,他低头贴近她耳廓,于是鼓鼓的风声便伴随着他低沉的嗓音,一齐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待到那时,婉婉,朕希望你能与朕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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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展望台回来养心殿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二人并肩躺在榻上的那两三个时辰,倒是风平浪静。男人未再有过什么多余的动作,呼吸平缓,好似一沾上枕头,便立刻入睡了。
不正常的人,反倒是苏婉容。
自从她自展望台下来以后,乃至最后平躺在榻上,一闭眼,脑海里反反复复,盘旋的始终是男人的那一句:
待到那时,婉婉,朕希望你与朕同在。
苏婉容是重生一世的人,她心里自然晓得,男人说的都不是大话。
他才刚刚登基的半个月里,便一举打击了北疆蛮夷。现下西北与京城关系紧绷,虽有长安这边送出和亲公主暂缓了局面。但正如男人当时所言,局势摆在那里,战事迟早都得爆发。苏婉容也十分清楚,这个男人有远谋,也确实有足够的实力,在接下来的两三年之间,便将亲自率兵血洗西北,将晋元推向一代盛世。
可,这些原本都与她无关。
她这辈子,求的是一世安稳,求的是亲人平安康乐。她只想平平淡淡地过完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是皇室,或是身为九五至尊的那个男人,都离她太过遥远。
有些时候,其实便恰恰是因了知晓太多,才会显得举步维艰。
苏婉容看得出来,这个男人现下对她有诸多迷恋。可是这种迷恋究竟能持续多久呢?直至现在,她可是仍旧记得清清楚楚,这个男人上辈子成功攻下北疆,击败芜夷。获得了大好的锦绣河山以后,对于各国使臣呈送上来的绝色美人,他可都是来者不拒的。
有时苏婉容她自己也在想,与她同父异母,上辈子受了这个男人所谓一世荣宠的苏二姑娘。在最起初的时候,是否也被这个男人以相同的方式追求过,对待过,甚至听他说过,刚刚站在展望台台顶,自己听到的,那句一模一样的话?
然而过了许多年以后,那个曾经眸光灼热到,仿佛只看得清你一人的男人,对你许过那样至真至切的诺言,最后依旧是左拥右抱,坐拥他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
这真真的是一件极其讽刺的事情。
如果有可能,苏婉容倒是很想问问,上辈子的二姑娘,在当时的情境之下,心中究竟是作何感触。
前世也曾为情所困,错付了一个人,最终孤寂绝望至死。今生原不想再碰情爱之事,但凡父亲弟弟平安,便是她最后不嫁,她也有把握可以一生安逸。但谁曾想,命运开了一次天大的玩笑,让她遇见了这个,原本不该是她先遇见的男人。
苏婉容她并非铁石心肠。被这样一个灼热到张扬肆意的男人,如此执着猛烈地惦念着,她又岂会有完全不曾动容的道理?
或许她早该动容了。早在他从湖水里救出她的那一刻,早在他背着她一路走出薄岭山的那一刻,早在他于封后大典之上,笑着握住她的手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动容了。
如果他不是晋元皇帝,哪怕他只是两年前藏身在太傅府的一个无名小贼。
但是一切都没有如果,不管怎么样,这个人就是晋元皇帝。
苏婉容以为,这些应当都是她极其明了的事情。老天给了她知晓后事,看清一切的能力。就是为了让她不做傻事,不重蹈覆辙。
可如若真是如此,既然已经知晓了,她与这个男人不是一条道路上的人。为什么每每闭上眼,想到人,想到的事情,总还是关于他。
------题外话------
其实我一直很心疼婉婉的,你们老说她矫情,其实婉婉早就发现自己对胤莽心动了。可是上辈子奈何咱们的黄桑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一根花心大萝卜…就害怕胤莽是第二个三皇子,毕竟上一世最开始的时候,三皇子对婉婉也是千依百顺的…
但是,毕竟嘛,黄桑就是黄桑,他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总会以实际行动,让婉婉慢慢卸下心防的。
PS:也别太信简介了,但真正的洞房花烛夜,婉婉第二天肯定会腰酸背疼腿抽筋的。(不远了,你们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