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来。也不晓得是哪个没眼力见儿的,忽然道出了这句,嗓门不大不小,却恰好被不远处愣神站着的苏适雯给旁听了去。
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就见那南厢房的二姑娘身形明显一僵,霎时间咬紧了红唇。几位婆妇知晓自己说错了话,皆是面露尴尬,正想出言道个歉,又见苏适雯已经移开视线,下一刻,便面色难看地匆匆走了,甚至连大夫人都没来得及知会一声。
而那老祖宗呢,此时的脸色就更加精彩了。
新帝登基,天下改朝换代。太傅府刚刚避开一劫,儿子现下再度博得皇帝信任,于朝堂上依旧是如日中天。如若自家的府邸再有姑娘被这年轻有为的新帝相中,且一下便封了后位。这原本是喜上加喜,祖坟烧香一般顶好的事儿。
可,这新皇帝眼光竟是这样的差!挑谁不好?偏偏挑了这么个庶出的倒霉丫头?
叫老祖宗看来,这等风风光光的大好事,原本就应该落在譬如长房的善姐儿,雯姐儿这般,自家高贵优雅的嫡出姑娘头上,这才代表了他们太傅府邸的门面身份!而那生来低人一等,庶房所出的四丫头婉姐儿,老祖宗从来就瞧不上眼,平素也就是顾及苏太傅的心情,这才勉强给了几分颜面。
这庶出和嫡系之间的差别,在老祖宗眼底,那可是分得清清的。好好的一桩高兴事,这会儿听进老祖宗耳朵里,面上可是半点喜色也无的。就觉得那婉姐儿小门小户庶出的身份,见识短浅,又是个嫁过人的,当真入了宫去,哪来的本事母仪天下呢?别给太傅府丢人都算得上是好的!
婉姐儿那母亲,是市井最最低贱的歌女,浑身的狐骚味,当初祸害得她儿子五迷三道,还不足够。死了以后也不安生,勾得儿子至今念念不忘。
老祖宗一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身体里流淌着低贱歌女血液的婉姐儿,即将代表着整个太傅府,嫁给如今天底下最最尊贵的晋元皇帝。老祖宗心里那个气啊,气得一张老脸黑得透透的。
人年纪到了,火气一上来,梗在胸间消不下去,夜里就是睡不安稳。
据说也就是当天晚上,入夜熄灯以后,老祖宗在屋内一连唉声叹气了几个时辰,就是睡不了觉。
老祖宗不甘啊,气啊。怎么想怎么觉得四房的婉姐儿实在与九五至尊的新帝,哪里都不堪相配。也不晓得哪根筋搭错了,三更半夜的,唤起来从旁伺候的嬷嬷及大夫人,就火急火燎地去敲苏太傅的门。
这么晚了,苏太傅都已经歇下了,听见老祖宗急慌慌的声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不迭地起身,连外衫都来不及披,赤脚就大步赶着开门去了。
门开了,就见那老祖宗由嬷嬷及长房夫人一左一右小心搀扶着,耷拉着一张憔悴的老脸,怨怨哀哀的,俨然是几个时辰不见,就生了一场大病一般。
苏太傅大惊失色,正想喊人赶快寻了大夫过来,却听那老祖宗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长气,嘴里咕咕叨叨地就道:
“我儿啊,有些话娘一直憋在心里,人前不乐意说。也就在你跟前了才难得说两句知心话。娘实在想不明白,那婉姐儿究竟有哪一点好的?庶出,又是个二嫁,如何也比不上咱们大家闺秀的雯姐儿半分贤良淑德。那晋元帝究竟是看中了她哪一点?真真是奇了怪了。毕竟啊,这挑选的是将来要母仪天下,统领六宫的皇后,又是代表着咱太傅府嫁过去的,可是丁点儿都马虎不得的。不然你这个做爹的看看,明日早朝的时候,同皇帝说一声,把婉姐儿给换了,叫雯姐儿替代上去。总也不能因了她一丫头片子的关系,丢了咱整个太傅府的颜面。”
老祖宗的话刚说到一半,苏太傅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他的四女儿在他心底一直都是一等一的好的,他根本就不觉得女儿被晋元帝皇帝封作皇后,有任何配不上的地方。倘若一定要说,他倒是觉得,是那随着地痞流氓一道儿长大,浑身带着一股子粗蛮的草莽之气的新帝,配不上被他捧在掌心的娇娇女儿!
苏太傅早就感觉到老祖宗待他的婉婉似乎有些偏见,可偏见归偏见,从前饶是有多么的不喜欢,总也不会同今夜这般,如此直白露骨地直接说出口去。
而且,苏太傅以为,老祖宗这一次,话说的委实太重,确是有些过分了。
本来也是,两个都是他的女儿,那雯姐儿自然也是个好的。可他的婉婉既懂事,又识大体。怎么就不如雯姐儿大家闺秀,贤良淑德了?
更何况,苏太傅心中最满意的女婿人选,原本就是应当一心一意对女儿好的。女儿虽执意嫁给晋元帝,他坳不过女儿的软言相求,勉强答应了,心里总还是觉得到底委屈了女儿。
再者,自南苑父女俩促膝长谈以后,苏太傅现下对自己这个傻得懂事的娇娇女儿,可以说是既心疼又不舍。无论如何也再听不进任何人欺负或是抹黑女儿一下的,即便对方是他的亲生母亲那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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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道理,我莫名好喜欢老祖宗(老妖婆)啊哈哈哈哈哈哈。她终于再次上线,我好高兴啊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