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都去了哪里?”
大夫人一脸焦急地吩咐身后的王妈妈:“还不快派人去找?九姨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也担待不起!”
王妈妈面露难色:“大夫人,是在府里找还是到外面找?”
大夫人忿然作色:“你什么意思?难道九姨娘还跟昨晚的宾客跑了不成?”
桑楚沐怒气填胸,狠狠地瞪了大夫人一眼:“陈侍卫,派人四处去找,如果府里没有,就……派暗卫出去寻!”说着,从怀里掏了个令牌丢给陈侍卫。
陈侍卫接过令牌:“遵命!”
望着陈侍卫行疾如飞的背影,大夫人用帕子掩住嘴角的笑意,眼里堆满了幸灾乐祸,找吧找吧,从那种地方被找回来,等待九姨娘的只有死路一条!她倒要看看老爷最心爱的姬妾给他戴上无数顶绿帽子,他是什么感觉?
就在福寿院愁云密布的时候,颖雪满面激动地走了进来,匆忙行了个礼,笑道:“老夫人!灵……灵……”
“有话好好说,结结巴巴像个什么样子?”刘妈妈嗔了颖雪一眼。
颖雪的胸口剧烈地起伏,激动得快要哭出来:“灵慧大师来了!他说他能治好老夫人中风的后遗症!”
滕氏自从中风后,说话有些吃力,腿脚也不如以前那般利索,她一直十分注意形象,所以后遗症几乎成了滕氏的一块心病。那位灵慧大师她也曾听说过,乃南越第一神医。滕氏曾让人去请他来定国公府,但被他一口回绝。可方才颖雪说什么?这位大师主动来给她医病了?
滕氏此刻比颖雪还要激动,她握住桑玄夜的手,隐隐有些颤抖:“快!快快请大师进来!”
滕氏亲自在福寿院门口将灵慧迎了进来,并吩咐冬梅奉上顶级云雾茶:“大师,请坐。”
灵慧一袭黄色僧袍,胸前挂了串朱红色佛珠。他对滕氏见了个礼:“阿弥陀佛,贫僧法号灵慧,老夫人叫贫僧的法号就好。贫僧今日前来乃是受人所托,为老夫人医病。”
受人所托?众人不禁疑惑了,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动灵慧大师?
桑玥垂眸掩住心里的笑意,端起茶茗了一口。
灵慧问向滕氏:“昨日有一位施主自山脚开始一步一叩首,跪着来到普陀寺,求贫僧下山医病。贫僧不依,她又在观音殿前跪了整整一夜。此心日月可鉴,贫僧亦被打动,于是决定破例一次。”
桑玥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道:“昨日是我祖母的生辰,请问大师,那位施主尊姓大名?她为我祖母送了这样一份厚礼,我一定要登门感谢。”
滕氏点点头,欣慰地看着桑玥,是这个道理。
灵慧大师淡道:“施主名叫乔玉。”
九姨娘?大夫人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灵慧看着大夫人的面色,若有所思。
桑玥笑容浅浅,从容淡定道:“大师不要见怪,我母亲是高兴过头所以晕了。”
灵慧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桑玥越笑就越冷的眸子,片刻后,转向滕氏,面无表情道:“老夫人,让贫僧给您把把脉吧。”
灵慧为滕氏把了脉,开了方子,并教授了一套按摩之法,直至晌午十分才抽身离去。
滕氏想留灵慧用膳,却被他直言相拒。桑玥和桑玄夜亲自将灵慧送出定国公府,并派了马车将他送往普陀寺。当马车消失在巷尾后,桑玥笑着问向桑玄夜:“大哥做得很漂亮,我原先还以为大哥会直接杀死骆庆。没想到你先下毒,然后嫁祸给竹青,这个法子的确更稳妥。”
桑玄夜“咦”了一声,蹙眉道:“玥儿,不是你做的?”
桑玥察觉到了异样,凝眸道:“怎么回事?”
“我的确如你所想,打算直接杀掉骆庆,但是当我好不容易趁着换班的空档潜入关押骆庆的房间时,发现他已经死了。我当时还以为是你以防万一,提前做的部署。可既然不是你、不是我,又会是呢?”
桑玥只愕然了一瞬,便猜到是谁的杰作了。她拨弄着耳边的秀发:“一定是子规干的,九姨娘和大夫人之间有着杀子之仇,她又怎会放过这么一个陷害她的机会?”
“子归?”桑玄夜将信将疑。
桑玥忽然莞尔一笑,眸中似繁星炫景,亮得桑玄夜几乎无法对她直视:“是的,就是子归。”
定国公府波云诡谲,丞相府也好不到哪儿去。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花厅内炸开,韩玲萱被扇地侧翻在地,半边脸上立时多了几道嫣红的指痕。
罗氏一袭青衣,右手撵着佛珠,心有不忍地撇过脸,落下两行清泪。韩丞相坐在罗氏的身旁,一双狭长的鹰目正迸射出凌冽的寒光。孙氏和韩天轶坐在左下首处,面露哀色。而方才掌掴韩玲萱的正式她的父亲韩正齐。
曲修宜不禁有些尴尬了,他原本打算将人送回丞相府就走,谁知他们非要让他留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质明白。
“你怎么无耻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跑到青楼去!”韩正齐怒目而视,反手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韩玲萱的眼睛已经哭肿,脸色苍白如一层蜡纸,唇瓣没有丝毫血色。她身上的衣衫有些褴褛,破损的地方隐约可见青紫的淤痕。她的四肢都在颤抖,不是因为冰冷,而是因为恐惧!极强的恐惧!
原来,昨夜韩玲萱被陌生男子凌辱后,继而被卖入了京城西南大街的怡红院。春妈妈就是怡红院的老板。春妈妈逼着她接客,她宁死不从,春妈妈就想了各种法子折磨她!
因她已非处子,春妈妈折磨起来更是毫不怜香惜玉,除了没让男人强暴她,其它能用的不能用的通通在她那儿捣腾了一遍。那种屈辱、那种煎熬比万蚁噬骨、万箭穿心更难受!如今那儿已是狼藉一片,如同火烧。身子稍微动一下都痛得她几乎昏厥。早上,她趁着大家都在熟睡之际,打算逃出怡红院,却被春妈妈抓了个正着。她不由分说地就要将她扒光了吊在大厅中央,恰好那时曲修宜从厢房里出来,她大声朝曲修宜呼救,曲修宜念及丞相府的面子将她救下,还给她赎了身。
“父亲!我是被人陷害的!你为什么要打我?”父亲不应该烧了怡红院、杀光里面所有人,替她讨回公道吗?
韩正齐七窍生烟,指着她的鼻子,怒斥道:“你是被害的?要不是你不偷偷跑出定国公府,谁害得到你?”气死他了!真是气死他了!他的儿女本就不如二房的多,还个个都是不争气的!叫他以后有什么脸去争夺家产?
韩丞相看向孙氏,横眉怒目道:“你说好好的孩子让你带去赴宴,你居然让她溜了?如今她在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呆了一夜,要是传出去,叫丞相府的面子往哪儿搁?”
孙氏被吓得瑟瑟发抖,她不明白事情为何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她的确和韩珍谋划要将一个人送去怡红院,但那个人应该是个定国公府的姨娘,怎么变成了自己的女儿?而且她买通的人根本没有回来复命,就那么凭空就消失了。那么,又是谁,将她的女儿给虏了?
孙氏跪在了地上,泫然道:“公公,我错了,我没有看管好女儿,你要罚就罚我吧,别再打玲萱了,她全身都是伤,你先给她找个大夫瞧瞧吧。”
韩正齐一脚踢上孙氏的肩头:“瞧什么瞧?这样的女儿就该死在外面!没得败坏了丞相府的名声,让所有人都跟她一块儿遭殃!”
曲修宜倒吸一口凉气,轻咳一声:“其实,这件事我对天发誓,绝不对外泄露半句。至于怡红院的人,你们就放心吧,她们根本不知道昨晚的人是丞相府的小姐。”
韩玲萱吸了吸鼻子:“我一进入那种地方就发现不对劲,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和姓名。”
韩丞相和韩正齐交换了一个眼神,演了那么久的苦情戏,不就是要从曲修宜口里要个保证吗?曲修宜虽然混,但那只表现在玩女人等嗜好上,他其它方面的纪录还是良好的。
韩正齐露出感激不尽的神色:“曲公子一言九鼎,这份恩情我韩某记住了。我已命人备好谢礼,就在马车内。”说完,他朝曲修宜眨了眨眼。
曲修宜对男人的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了,他顿时心花怒放,拍着胸脯道:“韩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那么,我告辞了!”
“天轶,送送曲公子!”
“是,父亲!”
曲修宜和韩天轶出去后,韩正齐收起眉宇间的暴躁,往位子上一座,沉声道:“说吧,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玲萱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玲萱,出后门,右转,一里后左转,裴家马车,浩然静候。”
丫鬟将字条呈给韩丞相,韩丞相过目了一眼,又递给罗氏:“夫人,你曾见过裴浩然的字,你看这是否出自他手?”
罗氏仔细端详了一番,凑近韩丞相,小声道:“几乎能以假乱真。”
这么说,不是裴浩然的了。韩玲萱心仪裴浩然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因为韩玲萱不擅于掩藏自己的情绪,每次只要一见到裴浩然就含羞带怯、眉目传情。想必那人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所以才顺利地将韩玲萱骗了过去。韩丞相的鹰目里闪过一丝暗光。要是让他揪出那幕后黑手,一定将那人碎尸万段!
韩玲萱抽泣道:“我去了之后,就看见一辆裴家的马车,上面有旭日东升的图腾,我绝不会认错的。之后……之后我上了马车,里面的人……身上的气味与裴公子的一样,我就以为是裴公子,就……”
罗氏手一抖,竟扯断了链子,佛珠散落一地,犹如她的一颗心也尽数碎成了渣子:“你……你……你在自愿的情况下与那人……”
韩丞相的脸上如同戴了一张面具,悲愤难辨,但往往越是平静的外表下越是掩藏杀机。他冷声道:“那人,究竟是不是裴浩然?”
“我……我不确定。马车里留了他的锦帕……但那声音又……”
韩丞相站起身,目光落在院子里借着桃树攀爬的藤蔓上,“那就是裴浩然。从即日起,你杜绝任何活动,安心呆在闺房养伤,等着做裴家的少夫人。”既然玲萱心仪裴浩然,那就遂了她的愿吧。
若在以前,韩丞相绝不同意自己的孙女嫁给一个商人为妻。但事到如今,玲萱不仅残了手,还破了身,哪个官家子弟愿意要她?即便真的瞒着不清白的身子嫁过去,新郎在洞房花烛夜发现玲萱不贞洁,只怕次日就会休了她。可裴浩然不同,一来,他是个商人,断然得罪不起丞相府;二来,韩丞相早看出他极富野心,只要给他对等的利益,玲萱或许还能过上较为舒适的日子。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丞相府的名声能得以保全。
韩玲萱错愕地抬眸,没想到自己因祸得福,可以嫁给裴浩然!此刻,什么凌辱、什么蹂躏统统被抛诸脑后,她心里满满的全是欢喜。
却说曲修宜出了丞相府,一上自己的马车,就看见一对孪生兄妹端坐在软榻上,大约十三岁,男的眉清目秀,女的妩媚可人。二人对着曲修宜躬身行了一礼,含羞带怯道:“见过曲公子。”
曲修宜两眼放光,他这辈子什么娈童、女人没玩过,但兄妹么,还是头一回!韩正齐的这个大礼他喜欢!
马车驶入一道小巷子时,曲修宜正左拥右抱,喝着清茶、吃着糕点,时不时在佳人脸上亲上几口,心情真是万分舒畅。
忽然一个少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曲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曲修宜的兴致被打断,心中恼怒,但当他看清来人后怒火立即烟消云散,天!那可是慕容拓的下人!
他赶紧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跳下马车,随着那名少年走入一个酒楼的雅间。
慕容拓穿着墨色锦服,白色袖口和领口用银线绣了几轮明月。阳光透过窗棂子照在他浓墨的剑眉上、长长的睫毛上、高挺的鼻梁上、优美的唇瓣上,令他俊美得有些不真实。他的眉宇间自成一派桀骜、冰冷、高贵。仿佛他若躺下,便无人敢站起。
曲修宜一进来就感受到了一种极强的威压,不由自主地微欠了欠身子。
慕容拓双脚搁在桌上,双手枕在脑后,背靠着宽椅,意态闲闲地打量着曲修宜:“怎么?韩府给你送了大礼?”
曲修宜被慕容拓冰冷而戏谑的眸光看得头皮发麻、冷汗直冒。他咽下口水,不敢撒谎:“送了两个人。”
慕容拓俊美无双的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我就说这是件美差吧,你刚开始还死活不肯,白白挨了顿鞭子。”
曲修宜后背的里衣已被冷汗浸透,小祖宗,挨鞭子事小,可怕的是:你的属下差点用水蛭断了我的命根子啊!我哪敢不从?不过这话,他心里诽谤就好,面上却恭敬得很:“是!慕容公子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曲修宜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慕容拓清澈无瑕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