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厨房。结果正在弄的糖醋排骨忘记关火了,全部糊了。我们只好叫外卖,这次外卖来得很快,她开好红酒,倒了两杯出来门铃就响了。苏筱还跟送外卖地吵了一下,问他们是不是不新鲜,否则怎么这么快。外卖仔解释说,只是因为隔壁叫外卖的客人刚好退单,叫的东西又一样才送过来的。
苏筱想要跟他理论,说什么,不是我的东西我不想要。幸好我招手让外卖仔过来我身边拿钱,然后溜走。她问我干嘛要放过他,现在是欺压消费者,我们是上帝,我要去消费者协会告他们。
我问她,你告别人什么呢?送外卖送得太快?怎么说,反正都是一样的东西,没差啦!吃饭吧,我们干杯。我拿起两杯红酒,把其中一杯往苏筱递过去,苏筱接过杯子,露出了美丽柔和的笑容。
我们很久没有像是这样在一起吃饭了,现在这样连我都觉得有点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红酒在我手中的红酒杯中荡漾着,我们一同摇晃着它们。这是一场追逐的游戏,好不容易会追上,才遇见的。
苏筱见我开心,又跟我提起婧的事情。
“S,我用我的人格担保,她真的改过自新了。她只想要得到你的谅解,你能够原谅她吗?”她的语句很紧张,清澈的眼神赤裸裸地看着我,让我无所遁形。我的视线里没有苏筱,只有一片残阳遁灭之景,本来平淡的湖面上又浮起了涟漪。我低下头去看水底下的水仙,看自己的倒影,看这一大片倒过来的天,可是,里面一片漆黑。
“苏筱,徐夕呢?”
“我把他赶走了,我觉得唯有这样才是一种解脱。S,你不要责怪我这么极端,我只是不想大家痛苦。”
“苏筱,你现在难道不是给我压力和痛苦吗?”
我的话就像魔鬼一般从潘多拉的音乐盒里出来,它朝我们张开大嘴,似乎想要吞噬世间的一切。他使劲地说,要毁灭,要毁灭这一切。我们都沉默了,我看见用空洞的眼睛看着我,她失望地对我说,S,你过去所说的没关系难道都是假的吗?对不起,我增加你的痛苦和压力了,你真的跟我想象中不一样了。
她拿起手提包就走出门,我看着她的背影,拳头握得更紧,我感觉我的指甲快要嵌入我的皮肉之中,拳头仍然在颤抖。我没有能力去追赶她,更没有能力告诉她这一切,婧,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真心认错?你会吗?
我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幌子,我相信苏筱,可是我并不相信婧。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蛇蝎美人,她肆意地大笑,看着一场好戏的上演。苏筱,你为什么对待每一个人都那么死心塌地的呢?
她走后,我给徐夕打了一个电话,还是不通。
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徐夕,回来吧。我在G城等你,真的,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若你还记得我们的曾经,记得那次美好的旅行,你就回来吧。我处于将近崩溃的边缘,我很想去死,可是没有勇气。你没有办法想象我知道林在背叛我时,我将要爆炸的心情。求你,我求你,你回来吧。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在我快要睡着之际,才收到徐夕的回复。他说,我已经找到了远方,你猜我到底回不回得去?
八月二十六号,林在还是没有回来,到处都没有声息。我也没有着急地打探,我在家里闲着画画,唯有画画才使我紧绷想要去死的心情舒缓过来,我的涂色板中是满满的冷色调,冷得不像是夏天的身影。夏天都来了,冬天还会远吗?
苏筱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来见我,我觉得她仍旧不能够释怀,她对立对立统一的地位。听别人说,她最近到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帮忙,也有人说,她在大学图书馆当义工,我不知道到底哪个同学说的是真的。
只有小部分我不认识的同学留在学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暑期工而繁忙,大部分人都回家过暑假了。出版社的人来找过我,问我到底什么时候会把画稿交给他们。那是我第三本画集《绝迹》。我想那是我青春时代最后一本画集。我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末尾,一切都以墨绿色为主色调,可能我真的是颓废了吧。
自己一个人看深夜节目,一个人听歌,一个人看电影,看见微博上面有人说,自己一个人独自做事情的时候感觉心都快要碎掉。我看见后就笑了,其实最凄凉的是,没有心可以像是玻璃球般被砸碎了。
那都是一群多愁善感的孩子,因为知道太多,经历太多而感到疲倦、可悲。我们一味地批评他们,从来就没有正视过这种问题。我的画中有一个长了翅膀,长了鹿角的女人,她向着破碎的月亮飞去。
其实,她都知道,自己的羽翼早已经脱落了。
爱很多时候就会有一种近乎于悲凉的氛围,没有尊严,没有理智,一味地冲动和索取,到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才会追求虚幻的安全感。其实一切都是假的,学生物的人都知道那不过是激素作用。
画集里一共有二十八张画,小插图十八张。我把过去色彩斑斓的画拿出来,扫描到电脑上加以修饰,变成了一张张小插画,这也没有什么可惜的。我这个星期灵感涌现,画得很快,一个星期就完成了八幅画。林在前些日子去香港之前已经把我的十五张带过去了,编审都觉得很不错,所以催得很紧。
我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我估计很快就可以拆石膏了。
我给苏筱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我好好想过了,我答应你,我可以原谅婧。但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你,而且,虽然我原谅她了,可是我一辈子都不想要看见她。苏筱知道那是我最后的底线,开心地答应了。
她告诉我,明晚婧会在同福路开的那间日系酒吧里面请客,希望我们及时到。不到就代表我们不肯原谅她。苏筱说了很久,我也觉得没什么,就答应了。我让她过来接我,毕竟我脚还没好,这一切都不那么方便。
苏筱听到我答应,语气也轻快不少。对我说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话,后来我问她,有没有兴趣把她的画作拿过来,放入我的作品集里。我说,我希望我的青春里面有你,你把画作拿过来吧。我在作品集最后几页,以你的名字出版,你觉得如何。她听了很兴奋,也比较担忧,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被赏识。
其实我一直记得她的画,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夜晚,林在打了一个电话给我。我非常淡定地接了,语气仍然是不愠不火,不冷不热,林在的态度和语气也恢复了平常,他对我说,S,你乖乖地在家里等我。我完成了这边的事情就会回去了。
我告诉他,其实你不回来都可以的。
他吸了一口气,深深地呼出来,吹得话筒呼噜噜地怪叫。我听见他喑哑得快要被压强淹没的声音。他说,S,你别那么残忍好吗?别把话说得那么绝情,给我留一线希望。我真的不能没有你,那天晚上,其实……
我说,林在。你答应我的东西,最终没有实现。真的,我不想要再次失望了。既然没有救赎,就让我承受生活所给予我的东西吧,如果再多一点,我怕我会崩溃了。你完全不知道我想要去死的绝望是怎样的。
“对不起,下一年的樱花,我肯定是没有办法看了。真的,你不知道我曾经有多么期待陪你去伯恩,一起走过Cherry Brick Road,只是你亲手毁了我的梦想。林在,我求求你了,别让我软弱,不要再回来了。”这句话听的人和说的人都很绝望,我似乎看见了Cherry Brick Road的尽头。
我所看见的,不是春天,而是一望无际的,无穷无尽的严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