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郁云慈坐着马车行到街市中, 不知因为何事,马车又停了下来。她心想不妙,上次出门被沈绍陵给拦住马车,不会是他还不死心,又想故技重施吧?
“姓郁的, 你给本小姐下来!”
外面传来一道女声, 她听出声音好像是那位程八小姐。
她叹息着,这都是什么事, 每次出门都能有人拦行。暂且摆平一个沈绍陵,又来一个程八。程八看着虽不是什么心机深的, 可却是个敢下黑手的。
武将家的小姐,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万一用鞭子抽伤她, 她岂不是冤枉?
“姓郁的,你是怕了,不敢见人吗?”
她怕什么啊!她是侯爷的正妻,妥妥的原配夫人。
都说古代女子矜持, 怎么会有程八这样的异类?自己倒是要看看, 司马府再势大, 程八还能当街把她一个侯夫人怎么样?
“程八小姐,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本小姐找你, 当然是有正事!”程八嚣张地道, 勒着缰绳让马调个头, 横立在街中。
侯府的马车就是想硬闯都不能, 车夫在外头低声地说着情况。郁云慈用眼神朝采青示意,采青把马车的帘子卷起。
车帘是蓝纹的,车内的光浅也看不真切。但正是因为不真切,她的面容越发的莹白如玉,眼眸熠熠生辉,红唇水润光泽。
不可否认,她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程绮红骑在马上,眼中闪过嫉妒。随即想到她平日的所作所为,慢慢转为不屑。手中捏着长鞭,示威似地晃了一晃,“怎么?你不敢下马车吗?这样的鼠胆,岂能配得上锦安侯?”
她垂着眸子,怪不得上次侯爷一见到程八就连忙闪人。自己还以为侯爷不解风情,平白辜负美人恩。
却原来是程八性子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便是现代,也极少这样当街拦着原配挑衅的女子。
“配不配得上不是程八小姐说了算,程八小姐拦住我,不会就是因为此事吧?我是侯爷的嫡妻,长辈之命,名媒正娶。程八小姐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难不成你们程家权势大到可以随意掌控朝臣世家的婚事?”
“牙口倒是利!”程绮红眼一缩,挥鞭抽了马一下。那马吃痛,高声呼鸣。
“我仅是替锦安侯抱不平,方才你问我以什么身份问话,现在我就告诉你。我是你们郁家的主子,郁将军不过是我们程家的一个家将。主子问话,你居然坐在马车上,动也不动,好生不懂规矩!”
郁云慈冷笑着,程家当真是忘本。说到主子,匡家可不就是程家的主子。
“程八小姐倒是健忘得很,你们程家现在位高权重是不假。但你若是这样论的话,我少不得要说道一下你们程家的出身。若是我记得没错,程老大人当年不过是匡家的家将,这才过了四十年,居然连自己的出身都忘了。还敢大言不惭地自称为主,你难道不知匡家少爷要唤我一声师母。说起来,我亦是你们程家的主子!”
街上围着人开始议论起来,因为惧怕程八,都压着声音。
“可不是嘛,程家以前就是匡家的奴才…”
“奴才得了势,也敢摆主子的款…”
“程八小姐一直想嫁给锦安侯爷…以前天天追着跑…”
骑在马上的程绮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变得铁青。姓郁的牙尖嘴利,竟然敢说程家是奴才出身。
“本小姐与你说的是你和锦安侯的事情,你何必掰扯出那些陈年往事,混淆视听!”
“原来在程八小姐的心中,那些只是陈年往事,居然连自己的主家都忘得一干二净,果然是得势就忘本。”
郁云慈因为今日进宫,特意穿了一身石榴红曲裾裙,衣服上绣着梅竹相映,裙口及裙边是缠绵的云纹。
她长得美,坐在那里气定神闲,美得耀眼且安静。
与她的淡然不同,程绮红双眸都在喷火。同上次一样,她依旧是大红的窄袖骑装,浓烈似火。
凭心而论,郁云慈从心里并不讨厌程八,程八虽做派她不敢苟同,但却很欣赏她的勇气。在封建教条森严的古代,能够毫不掩饰自己的喜厌,特立独行,我行我素,实在是令人佩服。
“谁说我们不敬匡家?你扯东扯西的,比那些女子还要讨厌。我且问你,你到底识不识趣?识趣的话,就自请下堂,莫要污了锦安侯的名声。”
好大的口气!
郁云慈都要被她气笑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姑娘,大呼小叫地让自己下堂,真够可笑的。
方氏母女想害死自己,给郁霜清挪位置。这位程八也想让自己下堂,好腾出侯夫人的名份。她就不明白,难不成满京城里就没有别的好男人了?怎么一个两个都盯着锦安侯府不放?
“我虽然出身没有程八小姐高,但也是将门之后,我父是将军,我母是国公府的嫡长女。我自己亦是将军府的嫡女,怎么就污了侯爷的名声?程八小姐以为,一旦我自请下堂,你就有机会了吗?你把侯爷当成什么人,岂是你一个女子能够左右的。再者你以为天下万物,包括人心都能用权势强夺而来吗?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程家位高权重不假,却不是只手遮天。程八小姐也不是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凭什么就能随心所欲?”
程绮红好像被她说得有些发懵,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姓郁的嘴真是够利索的。只是她说得似乎有些道理…
等等…自己差点就被姓郁的给带歪了。
她是司马府的小姐,本就应该配京中武学最厉害的男人。除了锦安侯,她想不出还有谁能配得上自己。
“强词夺理!你自己名声怎么样自己不知道吗?与人有私,是为不贞,怎么还有脸质问别人!”
郁云慈还是淡着脸,变都未变。她就知道,任凭她撇得再清,还是会被人私下议论。市井之言,本来就不去管什么有不有理,关键是值不值得茶余饭后拿出来做谈资。
她盯着程绮红看了一会儿,脸色一沉,“程八小姐好歹是司马府的姑娘,怎么如市井妇人一般爱嚼舌根子?我与谁有私,还请程八小姐说出名来。可有证据?若是有,我愿与程八小姐对薄公堂。若是没有,程八小姐红口白牙就污人名声,难不成程家家风如此?”
“大家都那么说,岂能有错?”程绮红昂着头,脖子梗着,满脸的傲气。
“别人都说的就是真的?原来这就是程八小姐为人处事的方式。人云亦云,毫无判断是非的能力。”
一听到别人质疑自己的能力,程绮红勃然大怒,用鞭子指着她,“你说谁没有能力?你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女子,知道什么是能力吗?有本事下来,咱们较量一番,看谁的能力强!”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中有好事的人开始起哄,“都是将门虎女,若不然两位比武分高低吧?”
“对…此计甚好。”
“比一场吧。”
支持的声音变大,程八小姐得意地挑着眉,斜睨着她。她朝采青使个眼色,采青把车帘放了下来。
“被人当成猴子杂耍一般围观,恕我不能奉陪。程八小姐若是愿意,大可以当街表演一个拿手绝活,比如说什么胸口碎大石,赤脚走刀阵。若是程八小姐能办到,我甘愿在能力上认输。”
路边的茶楼上倚着一位少年,闻言“扑嗤”一笑,凤眼眯起,摇着手中的折扇。颇有些调侃地对雅间的另一位少年道:“实光,这位锦安侯夫人当真有点意思…胸口碎大石…啧啧,亏她想得出来。你过来看看,程八嘴都气歪了。”
坐在桌子旁边的另一位少年约十七八的样子,长相略为阴柔,正是广昌侯世子方实光。
方实光冷哼一声,“有什么好看的,一个水性扬花不守妇道,一个抛头露面不贞不娴,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话虽如此说,他还是起了身,朝窗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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