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后面那辆车的赵副官跟沈元本来以为前面的车子会往医院开,见车子一路不带拐弯地往公馆方向开,还有些纳闷。
等到车子一停,赵副官立即从后面的车子上跑下来,准备去背沈晏庭。
却见沈晏庭自己好手好脚地从车上下来,走路连蹦带跳的,哪里像伤着的样子。
等到他们几人进了公馆,沈元这才一把将赵副官抱住,嘴里念叨着,“小少爷没事小少爷没事……”
沈元本来吓得魂都快飞了,如今见到沈晏庭似没事般,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赵副官一把将他推开,“什么毛病。”说着拍了拍衣服,跟着进了公馆。
尽管沈晏庭自己说没事,沈晏均还是让赵副官去请了医生过来。
那医生来了之后对着沈晏庭一通乱按,按得他嗷嗷叫,“大哥,这什么医生啊,我没事都没他按出有事了。”
沈晏均只跟人医生说他打了架,除了嘴巴咬破了,也没看到什么外伤,医生没法子也只能乱按看有没有伤到里面。
继潘玉良之后,沈晏庭成了第二个质疑医生医术的人。
沈晏均看他那样,也的确不像有事的人,便挥手让赵副官把医生送出去了。
潘玉良见此也才彻底的放心下来,之前那个佟禄双臂砸向沈晏庭的那一下,看着真是吓人得紧。
要不然她也不会气到抽人鞭子。
潘玉良那几鞭子当下抽得生风,又痛快又过瘾,等到这会冷静下来后不免有些腿软,后悔起来。
“晏均哥哥,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司令府跟佟家是血亲,她这么一闹,万一亲戚做不成,她不就成了罪人?
沈晏均在她额头吻了吻,“没事,今天你跟晏庭做的都很好,为了奖励你们,晚上带你们出去吃好吃的。”
沈晏均这话不像是说假的,眼睛带着笑意。
红衣见他如此高兴,忍不住地问,“大少爷,今个儿元宵,好吃的有没有奴婢们的份?”
沈晏均笑道:“那就都有吧,晚上我们大家一块去吃,让公馆里的下人在家里早点吃完也出去转转,不用候着了。”
红衣应了声是,喜滋滋地转身去通知大家了。
沈元这时往前走了两步,砰的一声跪到沈晏均面前,“大少爷,今天的事都怪我,是我的责任……”
沈晏庭跟潘玉良都没吭声,赵副官也垂首立在一边,今天的事,不论沈晏庭伤没伤着,沈元的责任都在那里。
沈晏均沉默了会,道:“你先起来吧,今天过节,这事就先不提了,过完节再说。”
沈晏均抱着潘玉良回房,给她换了身衣服。
潘玉良有点异常的沉默,沈晏均给她换好衣服后问她,“吓着了?”
潘玉良啊了一声,摇摇头,“没有,只是方才看到沈元,想起沈舟了。”
之前也是她出事,沈舟才被带走。
沈晏均道:“他们不一样,你大了,放个男的在你身边也不像话。所以你出事之后,我便干脆让沈舟回了营里,若是你想再见他,等我们回去,我带你去营里看他。”
潘玉良点点头,心中那些沈舟有没有受到什么惩罚的话咽了回去。
沈晏庭也换了身衣服,换好之后就开始嚷了,他那房间隔得老远,他又懒得从那边走过来,直接站在那边就喊了起来。
“大哥,你们好了没有,可以出门了吗?”
沈晏均心想刚刚还想夸他长大了懂事了,这哪里是懂事了?
沈晏均扶着潘玉良从房间出来,立在门口的红衣立即跟了上去。
两边都有楼梯,沈晏均他们从这边楼梯下来,沈晏庭已经咚咚咚地从那边下了楼,他换了一身不西装,头发也重新梳过,别提多精神了。
沈晏均看了他一眼,被他头上的头油刺得不忍直视。
“不冷吗?”
沈晏庭摇摇头,又说,“大哥,这次我帮了小嫂嫂这么大的忙,你可得写信回去告诉娘,回头我要找她讨赏呢。”
沈晏均呵了一声,“你动手跟人打架的事还要我告诉娘,你是皮痒了吧。”
沈晏庭啧了两声,“大哥,亏你还是营中呆久了的人,这话全靠人说嘛,你干嘛非得说我打架,你可以说我这是在保护小嫂嫂,英勇自卫啊。”
沈晏均道:“我没你会说话,要么你自己写,让我写就只能写你打架。”
说起写信的事,潘玉良直到现在才想起来,那天晚上给她爹娘的信才写到一半就睡过去了,他不会帮她就那样寄出去了吧?
“我那写了一半的信……”
沈晏均换了温和的口气,“我帮你写完了。”
潘玉良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就那么寄出去。
沈晏庭在这一刻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沈晏均的大小眼了。
他叹着气,“娘说的对,男人哪,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
沈晏均被他这话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潘玉良也哭笑不得,红衣掩着笑说。
“小少爷,您以后要是娶到像我们少夫人这么好的人,夫人一定乐意您娶了媳妇忘了娘。”
沈晏庭的视线在潘玉良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摇摇头,颇为嫌弃地说,“她有什么好的?”
潘玉良翻着旧账,“是谁在我成亲前摸去我房里说要带着我私奔的?”
沈晏均扶着她的腰的手紧了紧,看向沈晏庭,语气淡淡地说,“还有这种事?”
不知为何,沈晏庭被他这淡淡的语气说得头皮一麻,他立即露出个讨好的笑。
“那个,我就是想救你于水生火热之中,没有别的意思,大哥你别误会。”
沈晏均笑着说,“我不误会,只是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水生火热?”
还真是越解释越错,沈晏庭干脆耍起无赖,“今个过节,你们都不许说这些有的没的。”
说着率先朝门口走去。
沈晏均把视线收回,落到潘玉良身上,“这事怎么没听你说过?”
这种事……为什么要提?
她虽然也想学沈晏庭那样,大步走向门口,但她的腿禁锢了她。
于是潘玉良只能笑笑,“他那孩子气的话,我哪里会当真,既不当真,便也没说的必要。”
沈晏均敛下神色,没再说什么,“走吧。”
在车上的时候,沈晏庭说,“小嫂嫂,我听说南京城有道名菜叫美人肝,我们晚上去吃那个好不好?”
沈晏庭现在耳濡目染下也学精了,想要什么不直接跟沈晏均说,因为跟他说多半会遭到拒绝,还不如直接跟潘玉良说。
“美人肝……这名字倒是别致。”说着她看着沈晏均,“晏均哥哥,那我们晚上就去试试这个好不好?”
沈晏均也没多说什么,依了他们,“那就去吃这个吧。”
沈晏均让司机把车开到了马祥兴,那里做的美人肝是最地道的。
等到了饭店,原本以为过节会冷清的饭店,没想到人还挺多。
沈晏均让赵副官去要了个清静点的大桌子,“今日过节,都别拘着了,坐下一起吃,偿一偿这南京城的地道美食。”
沈晏均都发话了,赵副官跟沈元还有红衣便也没有推脱,一一落了坐。
等他们吃完从冯祥兴出来,外头已经是华灯初上,南京城的确要比晋城大得多,也繁华得多。
街上都是吃完晚饭出来看花灯猜灯迷的人,大人小孩全挤成一团。
“赵副官你跟沈元看好小少爷。”
沈晏均紧紧牵着潘玉良的手,从饭店出来又去了隔壁那条比较热闹的街。
他们沿着青石板的路走过,避开舞獅的小队伍,没一会沈晏庭手上就拿了一堆的东西,又是吃的又是玩的,好不热闹。
潘玉良被他手上那只敲得咚咚响的拔浪鼓吸引,拿在手上爱不释手地玩着。
红衣在一边道:“少夫人,这个是给小孩子玩的,日后少夫人要是生了小小少爷或者小小小姐就能玩了。”
潘玉良的手一顿,但又很快回过神来,当作什么也没听到地继续玩着。
沈晏庭是个特别有好奇心但又喜新厌旧的主,拿在手里的东西玩了一会就扔给沈元,又去拿别的玩,赵副官只得不停地给他付钱,两个人侍候着他一个人玩着。
沈晏庭窜来窜去的,有赵副官跟沈元两个人,即便是人多,沈晏均倒也不担心。
不一会,已经窜到前面去了的沈晏庭又回头跑到沈晏均跟潘玉良面前。
“哥,你们也太慢了。”
沈晏均看着街上的花灯,漫不经心地说,“你自己去玩你自己的,又没人拦着你,你嫌我们作什么?”
沈晏庭道:“前面有猜灯迷的,猜对了可有奖品拿呢,我们去猜灯迷吧。”
沈晏均问潘玉良,“你要去玩吗?”
潘玉良对猜灯迷兴致倒是不高,不过对奖品的期望还是很大的。
“去看看吧。”
沈晏庭道:“那我先过去,你们可快点。”
潘玉良倒是想快,但她那腿根本没法快。
潘玉良看着说话间已经窜出去老远的沈晏庭,翘着嘴巴告状,“他这是在存心气我。”
沈晏均笑笑,“不气,晏均哥哥帮你。”
说着他在潘玉良身前矮下身子,“来,良儿,我背你过去。”
街上到处都是人,潘玉良有不好意思,红衣在一边道:“唉呀,都已经看不到小少爷了,我们呆会会不会找不到人啊?”
潘玉良趴到沈晏均背上,双手揽住他的肩。
等她扶好后,沈晏均起身,那种自下而上的感觉让潘玉良不禁把脸埋到沈晏均的后脖处偷偷笑着。
沈晏均问她,“这么开心?”
潘玉良将头抬起,望着头顶的满月,“今个过节呢,自然开心。”
沈晏均也不拆穿她,背着人往前走。
等走到沈晏庭说的猜迷灯处,那里早里三层外三层地被人团团围住了,哪里还看得见沈晏庭的影子。
还是人高马大的赵副官看见沈晏均他们,他挤出人群,来到沈晏均身边,“少校。”
沈晏均点点头,“今天晚上不用管我们,好好保护好小少爷。”
赵副官应了声是,又挤进人群。
潘玉良本身就没多大的兴致,一看人这么多,就更不想挤了。
沈晏均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要玩吗?”
潘玉良看着挤作一团的人群,摇摇头,“不要了,我们在边上等晏庭好了。”
旁边就是一个茶馆,沈晏均背着人在茶馆坐下,跟小二要了壶茶,又要了些瓜子花生之类的零嘴。
潘玉良抓了把花生塞到红衣手上,“今天过节,你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跟我说就是。”
沈晏均轻笑,打趣道,“说的你好像有钱似的。”
潘玉良也不介意他的打趣,只说,“晏均哥哥的就是我的。”
沈晏均问,“那你的呢?”
潘玉良理直气壮道:“我的还是我的!”
潘玉良坐着等沈晏庭的功夫,因为无聊,便对剥瓜子这件事忽然来了兴趣,拿了油纸垫着,也不吃,剥了就放到油纸上。
等她剥好一小把了,沈晏均故意抓过去塞进嘴里,本来是想逗逗她,谁知她也不恼,还偏着脑袋傻气地看着她,“好吃吗?”
外面挂了满街的红灯笼,光印进茶馆,照在潘玉良的脸上,衬得她皮肤嫩嫩的,眼睛灼灼的。
沈晏均喉头一动,咽下瓜子,轻轻说了声,“很香。”
潘玉良笑开,又低下头去剥瓜子。
沈晏庭足足猜了近两刻钟的灯迷,虽然答了不少,但错的也多,最后被周围急着要猜灯迷的人给轰了出来。
他噘着嘴走近茶馆,红衣立即捧了杯茶到他面前,茶是温的,刚好能喝,沈晏庭一杯饮下,眼睛看向潘玉良面前堆得跟小山似的瓜子仁。
也不等问,直接伸了手去抓。
沈晏均咳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都赢了些什么?”
沈晏庭啊了一声,赵副官眼疾手快地递了方才赢的一只兔子灯到他手上。
沈晏庭皱皱眉,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失忆,他方才……是想拿这个?
赵副官道:“小少爷答对了不小呢,赢了两个小河灯,还有两副对联。”
潘玉良抬起头,“年都过完了,要对联做什么?”
红衣道:“定是年前没有卖出去的,拿来做奖品了。”
潘玉良点点头,有些失望,“那还不如河灯呢。”说着放下手中的瓜子,去拿沈晏庭手上的河灯。
红衣立即将她剥好放在油纸上的好瓜子仁包好,拿着绳捆着拎在手上。
潘玉良拿着那灯左右看了看,皱皱眉,点评道:“还没有那佟家表小姐做的好呢。”
沈晏庭屁股厥在椅子上,脑袋跟潘玉良的凑到一块,跟她的评价一致,“的确是不好。”
红衣笑着道:“少夫人,小少爷,这种空手得来的奖品本来就是图一乐,当不得真的。”
想想也是,人家白送的东西,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沈晏均这时也说,“这街上应该有卖河灯的,晚点去买几盏,然后一起去放河灯。”
这自然是好,沈晏庭跟潘玉良都发现了,今天的沈晏均特别好说话。
从茶馆出来,他们又沿街买了些小吃,还有拿在手里玩的东西。
沈元抱着这些东西都快看不到路了,但因为今天的失职差点害沈晏庭受伤,这会他也是毫无怨言地抱着。
等走到街的尽头,人明显就少了,灯也暗了下来,几有路边人家的墙上挂着的灯笼。
过了桥,到了另一边,放河灯的人就多了起来。
潘玉良跟沈晏庭方才像比着买似的,每个都人都拿了好几盏灯。
沈晏均不管沈晏庭,问着潘玉良,“你买那么多做什么?”
潘玉良一本正经地道:“我今年想要完成的心愿有点多。”
沈晏均点点头,颇为理解地说:“怕灯载不住,沉了吗?”
潘玉良照着他胸口就是一拳,连连呸了两声,“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沈晏均道:“你不是学的新派知识吗?这可是封建迷信。”
潘玉良哼了一声,反驳说,“这可不是封建迷信,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跟期许。”
潘玉良又让红衣买了毛笔跟红纸,然后跟沈晏庭两个人趴在护城河边写着心愿,还让红衣给她挡着,不许别人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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