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夹一点。
潘玉良虽然比他大一些,但在他心里,觉得男人还是得照顾女人的。
沈晏均虽然被众人劝着喝了好几杯酒,眼睛也没有往潘玉良跟沈晏庭这边看,但每次沈晏庭给潘玉良夹菜的时候,他都能准确无误地把他筷子上的菜挡回到沈晏庭自己的碗里,然后自己再重新给潘玉良夹一点。
“你吃你自己的,也不怕别人吃着你口水。”
对于沈晏均这种明显嫌弃他的举动,沈晏庭在别人家里也只能忍了,化生气为食量。
潘玉良爱吃甜的,桌上有几道菜都是甜的,倒是很合她的胃口。
沈晏均一直喝着酒,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潘玉良心疼他,待他一放下酒杯就连忙塞了一块肉进他嘴里。
肉是下了糖烧的,有些甜,沈晏均皱皱眉,吃完之后才说,“太甜了。”
潘玉良又连忙夹了一筷子素菜进他嘴里,好冲淡他嘴里的甜味。
女眷那一桌多数都是在看他们这边,见着潘玉良在桌上如此旁若无人的举动,纷纷乍舌。
佟夫人道:“我那嫂嫂说他们关系好着呢,也没想到竟是这般的好。”
佟家姑奶奶的女儿钱珠儿看着他们这边,眼里不禁露出羡慕的眼神。
而主桌的那群大老爷们虽然看不下去沈晏均跟潘玉良之间的这种举动,但当着面也没好说什么,只能当自己是瞎了。
午饭过后,佟老爷找了个十分生硬的借口,“晏均,知晓你字画方面厉害,我最新得了一副画,你来帮我看看。”
佟老爷的话一听就是有事要说,沈晏均也只好把潘玉良留在厅里,并嘱咐沈晏庭,“好好照顾你嫂嫂。”红衣跟沈元都在,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
沈晏庭都想哼哼了,方才吃饭的时候还嫌弃他呢,现在怎么又用上他了?
沈晏均带着赵副官跟着佟老爷还有几位长辈进了佟老爷的书房。
佟夫人跟佟姑奶奶还有几位长辈太太拉着潘玉良同她说了会话,一会问她,潘如芸怎么到现在还没要个孩子,一会又问她,沈晏均这么多年没个孩子怎么也没再娶。
这些问题潘玉良哪里招架得住。
一边的沈晏庭替她答着,“小嫂嫂才嫁进我们家没多久呢,等她自己弄明白了再来答各位婶婶。”
佟夫人哈哈大笑,拿手指戳了戳露出的脑门,“你这小鬼精的,你倒是知道。”
沈晏庭虽然不喜欢她这动作,但觉得自己也不能跟个女人计较什么,便忍了下来。
佟家姑奶奶的女儿钱珠儿这时候上前,她看着良儿道:“良儿姐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潘玉良没心没肺地说,“我可能……比你小。”方才听那佟姑奶奶说这钱珠儿都十七了,怎么能叫她姐姐?
潘玉良说完还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
钱珠儿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转头去看佟姑奶奶,佟姑奶奶在心里叹口气。
佟夫人问,“良儿你今年多大了?”
潘玉良道:“年前刚过的十六。”
佟夫人点点头,“那倒的确是比珠儿小点。”
佟家姑奶奶立即道,“这称呼也不是完全按照岁数走的,你既已经嫁了晏均,那这么叫你也是没错的。”
潘玉良心想,就跟沈晏庭叫她嫂嫂一个道理吗?既如此,那这位钱珠儿也应该喊她嫂嫂才是。
“唉呀,让他们年轻人聊吧,我们去打会马吊。”
说着佟家姑姑扶着佟夫人起身,给了钱珠儿一个眼神,然后就放着潘玉良不管了。
几位长辈没一会便都走了,剩下的都是跟沈晏庭同辈份的人,反正不是堂字辈的亲戚便是表字辈的亲戚。
等长辈们一走,佟禄便上前递了杯茶给潘玉良,“嫂嫂,方才在饭桌上也没给你敬酒,这杯茶就当是我以茶代酒的了。”
被一个在自己那样多的人叫嫂嫂,潘玉良有些不适,她慌乱地接过茶杯,刚喝了一口。
那佟禄又说,“看嫂嫂走路不方便的样子,嫂嫂是瘸子?”
潘玉良被自己口里的茶水呛到,猛地咳了起来,一边的红衣赶紧帮她拍着被,钱珠儿也似着急的样子,“良儿姐姐,你再喝一点水,顺顺气。”
等潘玉良止了咳,放下水,那佟禄又逼问起来。
“嫂嫂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这边潘玉良刚想说话,沈晏庭便先他一步开口说,“瞧你说话没脑子的样子,你怕不是个傻子吧?”
沈晏庭说这话时语气冷冷的,眉头皱眉,表情严肃。平时跟沈晏均不怎么像的样子,这一刻倒是倒了个七八分。
“你!”
佟禄指着沈晏庭,一副想要揍人的样子,沈晏庭才不怕他,赵副官跟着沈晏均去了书房,沈元还在呢,他吃不了亏。
红衣跟沈元忍着笑,潘玉良赶紧拉了沈晏庭一把,跟佟禄道了个歉。
“晏庭还小,他说话就是这个样子,你别介意。”
说完她又道:“我年前的时候摔着腿了,还没完全好,不是瘸子。”
沈元觉得那佟禄也是哪里有问题,都二十多岁了,居然跟那司令府的少夫人这样讲话,一点礼数都不懂。他娘还整日说他没有礼数,就应该让她一起来看看这位没有礼数的样子。
钱珠儿也说,“表哥,你别这样子跟良儿姐姐讲话,会吓着她的。”
那钱珠儿讲话声音轻轻的,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
沈晏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都是一群奇怪的人。
要不是怕失了礼数,他早就接着潘玉良走人了。
沈晏均在书房里呆了半个多时辰才出来,佟老爷的意思倒是表达的很清楚。
南京如今局势紧张着,到处拉邦结派的,一会是朋友,一会是敌人,似乎随时能一起吃肉喝酒,又随时能对着彼此打枪放炮。
沈晏均在这个时候来南京,让佟老爷不得不有什么想法。
佟老爷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晋城虽好,到底比不得南京。
沈家如果想在南京分一杯羹,倒是可以跟他佟家联手。
不过,沈晏均却四两拔千金地挡了回去,并没有明确说什么,只是说。
“其实这次过来南京,主要是过来探望佟叔,顺便带良儿过来散散心。其他的事情倒是没有多想,元宵都还没过呢,现在说这些事情也为时尚早。”
他这话说出去,书房里的几位长辈可没有一个人会信。
沈家在晋城盘锯那么多年,实力是有,但晋城那么大点的地方,根本不够沈家作为的。
这事上佟老爷翘不开沈晏均的嘴,只好又说起别的事。
“你小姑在这次带珠儿过来,便是想让你见见她,这事之前跟你母亲也提过,你母亲说你一直不肯再娶,便也没有单独跟你说过。但现在你既然已经再娶了,这事倒是可以商量商量。”
佟家那意思是也要把钱珠儿嫁进司令府做小了,但那钱珠儿又怎么能跟潘玉良想提并论。
沈晏均笑了笑,佟老爷这一会公事一会私事,其实就是想借司令府的势。
佟家在南京不过几十年,也没有出像沈晏均这样有魄力的子孙,在南京这么多年,虽然有了这么大一处宅子,却也是没有什么席地可言。
佟家若是想在这乱世中占稳一席之地,借势是必然的。
但这南京城内,谁心里都住着鬼,彼此算计着,至于到头到谁能落着好,谁也说不准的事。
所以佟老爷就把主意打到了晋城。
沈晏均道:“良儿一个人就够我费神的,我可分不出心来再顾其他的人。”
他这话有几分自我调侃的意味,似一点也不怕别人知道他怕媳妇的样子。
佟老爷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女人还是不能太宠着,再说,珠儿那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哪里需要别人照顾。你宠着现在的那个你就宠着,她要是进了你家的门,还能帮着你照顾着呢。”
沈晏均摇摇头,“我们良儿心眼可小着呢,佟叔您可饶了我吧,不然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沈晏均俨然一副怕媳妇的姿态,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不肯答应佟老爷。
佟老爷无法,只得说,“这事你也先别急着回我,回去再跟良儿商量商量,我看她未必不肯。”反正她大姐这么多年也没能为沈家添个一儿半女的,佟老爷便也觉得说不定这潘玉良也不能生。
沈晏均出来的时候那佟禄早就被沈晏庭气得甩手走人了,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一个孩子置气,也难怪佟老爷要把主意打到司令府上了。
沈晏庭不太高兴的样子,潘玉良表情也有点怪,但也不是不高兴的样儿。
沈晏均过去扶起潘玉良,对着同他一起从书房里出来的佟老爷道,“佟叔,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公馆了,我们会在南京住上一段时间,改日再来叨唠您。”
佟老爷看着他们说,“你们年轻人就是客气,家里又不是住不下,住什么公馆。”说着又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行吧,既然你房子都已经付了钱,那你们便住着,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家里开口。等得了空,我也去你们住的那公馆瞧瞧。”
一直陪着潘玉良说话的钱珠儿小声地说了句,“晏均哥哥再见,良儿姐姐再见,晏庭你也再见。”
礼数周到,佟老爷跟其他几个长辈对她很是满意的样子,沈晏均没吭声,潘玉良只她笑笑拱了她的话。
倒是沈晏庭有些受不了地皱起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等回去后,沈晏均才问潘玉良,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潘玉良哪里好意思讲,倒是红衣,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说了,一点都没落下。
潘玉良不懂,她可是看出来了,佟家那位表小姐心思大着呢。
红衣还把沈晏庭说佟家少爷的那话也学了出来,沈晏均看了沈晏庭一眼,后者抬着下巴,一副我就说了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样子。
万万没想到的是沈晏均非但没骂他,反倒还夸上了。
“你做的不错,明日带你们出去玩。”
沈晏庭被夸的莫名其妙,但仍是十分兴奋地欢呼了一声。
等欢呼完又坐下,忍不住地说,“佟家都是些什么人呀,真是浪费我这身高贵的衣服。”
红衣补充道:“还有小少爷好看的头型。”
沈晏庭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我看他们都阴阳怪气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指不定打着什么坏主意呢。”
沈晏均听他说着这番话后不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全司令府上下都把沈晏庭当小少爷宠着,还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呢,没想到他还能有这份见解。
沈晏庭自顾自地说完,接着道:“跟那个唱戏的一样。”
沈晏均眉头一跳,“哪个唱戏的?”
沈晏庭想了想,“不知道,不认识,就是上次去咱们府上唱戏的那群人里的一个,画着脸呢,我哪里认识。”
他说完指着潘玉良说,“上次你还吃过人家零嘴的那一个。”
沈晏均不动声色地看了赵副官一眼,赵副官连忙状似无意地道:“小少爷怎么跟他撞上了?”
沈晏庭换了个姿势在椅子上坐着,“之前有一次戏唱完了,他们在收台的时候,我本来想去后台找根花枪来玩的。结果撞上大嫂在那里跟那人讲话,所以就上前去听了一下。没想到那人虽是戏子,说话却不客气呢,说的话可不好听了,大嫂都快被说哭了。”
“哦,他说什么了?还能把你大嫂说哭。”
沈晏庭想了想,“反正就是说什么大嫂太抬举他了之类的话,我也忘了,应该是大嫂却夸他戏唱的好,结果他反倒不领情吧。这种人最讨厌了,别人对他好,他还拿起乔来了,什么人嘛。”
沈晏均沉默了会才说,“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自己得记清楚,偷听别人讲话是你该做的事情吗?”
沈晏均方才还好好的脸色这会全阴了下来,语气也颇为严厉。
沈晏庭暗骂了自己一句,他还真是没事给自己找事,说这个干嘛。
他不满地道:“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又不是故意的。”
潘玉良看了一眼沈晏均,似乎也不太理解他突如其来的火气。
沈晏均严肃地说,“下次再让我知道你干这种事,营里的那些靴子你是刷定了。”
沈晏均每次都拿这招威胁他,偏偏他还就吃这招。
他站起身,对着沈元说,“沈元,你们去后边,你教我几招。”
他才不想还呆着这里听着沈晏均训他呢。
等他走后,潘玉良才同沈晏均说,“晏均哥哥,你上次说那位重先生跟大姐是旧识,我还以为他们是朋友呢。”
沈晏均缓了缓脸色,对着她温和地说,“是朋友也有可能会有争执,你跟晏庭还能起争执呢。”
潘玉良想想也是,不过……
“这样看来,那位重先生脾气倒是大。”
沈晏均起身,也将她从椅子上扶走,道:“不说他了,我们上楼,我看看你的腿,今天没用手杖,我看看有没有伤到。”
这还是潘玉良伤了腿以来在沈晏均没有抱她的时候第一次走路没有用手杖。
潘玉良道:“应该没事,若是伤到了,我应该会感觉得到疼。”
“还是看看吧。”
说着把人打横抱起,直接上了楼。
等回到房里,沈晏均给她看了腿,见确实没有伤到后才放心下来。
他净了手,帮她换了身舒服一点的衣服,像是话家常般地说着话。
“我们在这里,佟府还是要再去几次的。日后不管是谁,若是他们再说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你当场发作了便是,不用顾及什么。有什么事,我在呢,本来就是带你来散心的,若是反倒让你糟心了,舟车劳顿的带你出来一趟岂不是白费。”
潘玉良傻气一笑,沈晏均看了她一眼,再次苦口婆心地嘱咐,“别嘻皮笑脸的,就会窝里横的小东西,若是下次再让我知道你这么怂的话,看我怎么罚你。”
潘玉良仍旧是傻笑,抱着他的胳膊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她现在很喜欢跟沈晏均做这些小动作,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我知道了,下次那个佟家少爷若是再跟我说话不客气,我就把茶沷到他脸上。”
她哪里是真不敢对那佟家少爷做什么,要搁以前,她抡鞭子都有可能。现在被人这样说她还能忍着,不过是顾着司令府的身份,怕给沈晏均丢人。
沈晏均都不知道她知道了些什么,手上顿了顿,但也没再说什么。沷就沷吧,一杯茶也沷不死人。
潘玉良倒也没有把那佟家少爷的话放在心上,相比之下,佟姑奶奶让人难受多了。
而且她女儿也怪怪的。
“晏均哥哥,那个钱珠儿,她为什么一直叫我姐姐?按道理,她不应该叫我表嫂吗?”
沈晏均亲了亲她的嘴角,拉开些距离认真地看着她说,“因为她想嫁给我。”
潘玉良先是一愣,接着眼睛红了红,嘟起嘴,抱着他的胳膊说,“才不给,她说话声音那么小,我都听不见她说什么,还以为自己聋了呢。而且她长的也不是那么地好看,她脸可大了。”
沈晏均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胸膛震动几下。
潘玉良不知他笑是几个意思,唬着脸问他,“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还是你觉得她长的好看?”
沈晏均压根就没正眼瞧过那钱珠儿,她是圆是扁他都不清楚。
他故意说,“佟家挑出来要嫁给我的,应该丑不到哪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