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均嗯了一声,“晏庭就快生日了,那小子一直想要匹马。”
潘玉良想再上前,沈晏均却拦住她,“虽然都是小马驹,但这些马还都未训过,看着温顺,万一失控起来,伤着你了就麻烦了。”
沈晏均光说话,举止之间再无亲昵。
潘玉良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想问他是不是在生她的气,但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沈晏均给沈晏均挑了匹枣红色的小马驹,毛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潘玉良眼睛都看直了,露出羡慕的目光。
沈晏均知道她也想要,但她偏偏就那样看着,就是不开口。
沈晏均拍了拍马,对赵副官说,“就挑这匹了,一会你把这匹留下,没什么问题的话,其他的就都送走吧。”
说着沈晏均让了两步,又对潘玉良说,“良儿,你让红衣扶你去旁边呆着吧,我骑会马。”
沈晏均的那匹追风平日里就放在这边,沈晏均说完就不理会潘玉良,转身去马厩里牵追风。
潘玉良还站在那边,看着那些小马驹,舍不得走。
除了沈晏均给沈晏庭挑的那匹枣红色的马之外,潘玉良觉得其他的也很好,特别是那匹白色的,长得很是好看,也很壮实,看着很有力的样子。
长长的一声嘶鸣声传来,潘玉良转过头,却见沈晏均已经翻身上马,他勒着马僵,双腿一用力,追风便如闪电般,急驰了出去。
潘玉良盯着沈晏均骑在马上恣意的身姿,眼睛露出羡慕。
沈晏均骑了几圈,然后拉住马,在潘玉良身边停下。
他骑上马上,阳身在他身后,让他整个人泛着光般,潘玉良仰起脑袋,看着他的脸,有些恍惚,看不真切的样子。
好似这一刻,她看的那些戏本子,她在国外读的那些小说……全都不值得一提。
眼前这个男人,比戏本子里比小说里写的那些都要让她怦然心动。
潘玉良忽然心里生起一股绝望,那种拿自己不知如何是好的绝望。
沈晏均朝她伸出手,“良儿……”
潘玉良还在愣愣地看着他,似不明白他的举动。
沈晏均的手一直伸着,“可要上来。”
潘玉良眼中一涩,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腿。
沈晏均道:“无事,不会让你受伤的。”
一边的红衣也道:“少夫人,您不妨试试,少爷这么厉害一定不会伤着您的。”
潘玉良的确是想骑马,但是……
“良儿!”
沈晏均打断繁杂的思绪,潘玉良再次抬头,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沈晏均胳膊一抬,一用力,潘玉良整个人便被提了起来,她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便落在马背上。
沈晏均让她侧坐着,避开她那条伤着的腿,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
“准备好了吗?”
潘玉良深吸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搂住了沈晏均的腰。
她的眼睛一直装看着前面的样子,压根没看到此时沈晏均嘴角得逞的笑。
沈晏均双腿用力一夹,追风再次奔了出去。
潘玉良坐在马背上一开始还有些僵硬,跑了一圈后她便开始享受这种像是要飞起来的感觉,身子不再僵硬,笑意重新回到脸上。
因为怕会再伤到她的腿,沈晏均也没有带着她骑太早,这对潘玉良来说已经很满足了,一直等到沈晏均停下来,将她抱下马,她的笑容都还在脸上。
沈晏均一直将人抱到休息区,问她,“这么开心?”
潘玉良点点头,好似连日来的郁结之意都被跑没了般。
“那不跟晏均哥哥闹别扭了?”
潘玉良不自在地挪挪屁股,“我才没有跟闹别扭。”
沈晏均叹息一声,有些无奈叹。
“你闹几天别扭,我都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岁。”
潘玉良心里一愣,抬头去看他,却见他拧着眉,眼睛底下有些青,没睡好的样子。
潘玉良心里泛起一丝异样。
沈晏均又道:“良儿,我同你大姐,跟你想的不一样。”
潘玉良一愣,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跟她想的不一样?
“那是什么样?”
沈晏均叹息一声,“日后你就会明白了。”
潘玉良不依地道:“你们总把我当小孩。”
沈晏均笑笑,“也并没有。”
他看着她,潘玉良因为他这话不知为何又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不禁脸上一热,白了他一眼,然后四下看着,目光没着落的样子,小声地说。
“我、我要回去了。”
沈晏均问她,“不挑马了?”
潘玉良仔细一回味,才发现自己又上当了,不禁瞪他,“你怎么这样。”
沈晏均再次叹息,将她抱起,“真是要了命了,怎么这么会磨人。以后不要再跟晏均哥哥闹脾气好不好?这几日我都愁得要长白头发了。”
他这样一说,潘玉良便急急去看他的头发,还伸手拔了拔,没有见着白头发才放了些心。
“没有白头发。”
沈晏均轻笑,“你要再跟我闹下去就要长了。”
明明是教训人的话,但听在潘玉良的耳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她别开眼,“不是说让我挑马吗?”
沈晏均将人抱到那些小马驹前,指着潘玉良眼馋的那匹白色的马道:“这匹是给你留的。”
潘玉良嘟起嘴,他早就想好了,还一直逗着她。
“怎么?不想要?”
说着沈晏均对着赵副官道:“赵副官,把这些马……”
潘玉良连忙打断他,“要的要的。”
沈晏均笑笑,“好吧,既然我们良儿开口了,那就留着吧。”
马还小,潘玉良估摸着等自己的腿好了,差不多就能骑了,想起来她不禁有些高兴。
骑完马,沈晏均又带着她去打了会靶,打靶倒不及顾及腿伤,潘玉良越打越起劲的样子。
每次沈晏均准备放下枪,她便又央着他,“再来,晏均哥哥,再来嘛。”
几次下来,沈晏均也看出来了,她只是不想回府而已。
沈晏均若有所思了会,在潘玉良再次举起枪的时候,帮她调整了一下握枪的姿势。
几人在靶场呆了好长一段时间,要到吃饭的时间了,潘玉良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
几人坐上回府的车子,在半路上潘玉良就沉默下来。
沈晏均握着她的手,没说什么,等下了车,也没有像方才那样抱着她,只牵着她慢慢走着,也不嫌她慢。
潘如芸睡了一觉后精神好了些,晚饭的时候便出了房间,在前厅跟大前一块坐在桌前吃饭。
只不过把她要吃的饭菜单独用盘子装着。
潘玉良见她似乎好了些,不禁有些高兴,坐在她身边一直讲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趣事给她听。
一边的沈晏庭十分给面子的时不时地笑几声,捧场效果做得很好。
潘如芸安静地听了会,笑笑说,“得,我们良儿也会哄人了。”
潘玉良愣了一下,然后道:“我希望大姐能开心。”
沈晏均不动声色地看着潘玉良一眼,对她道:“你先好生吃饭,吃完饭再讲也不迟,也让你姐姐好好吃饭。”
潘玉良难得既没顶嘴又没瞪他,乖乖地吃自己的饭去了。
等到大家都吃完饭,喜儿都准备扶潘如芸回房了,沈晏均忽然道:“等一等。”
潘如芸停下,不解地看着他。
沈晏均道:“我有点事情要跟大家说。”
众人不明所以,但都没有动,留下等他说事。
沈晏均道:“我准备带良儿去趟南京。”
沈司令想了想,完全想不起有什么事需要沈晏均去南京的,而且还要带着潘玉良。
“去南京做什么?”
沈晏均道:“去给佟叔拜个年。”
沈司令看了沈晏均一眼,后者一副十分坦然的样子,沈司令便不再说话了。
沈夫人道:“带着良儿去做什么?良儿腿还伤着呢。”
沈晏均道:“良儿还没见过佟叔,正好带她去见见。”
这下沈夫人也没话说了,这冠冕堂皇的理由,估计除了潘玉良,其他人都听出来了。
想着潘玉良这几日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估计他就是想带潘玉良出去散散心而已。
潘如芸回过神来,笑了笑说,“哦,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我好给你们收拾东西。”
沈晏均温和地说,“不用,你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就行了,这种事情自有丫鬟会做。我明天让赵副官去订票,后天就走。”
沈晏庭是最后一个发言的,跟其他人不同,他直接了当地说。
“我也要去。”
沈晏均皱皱眉,刚准备说点什么,沈晏庭又道。
“我也好久没有见过佟叔了,我也去见见他。”
沈晏庭一副既然这么久没见了,我就拔冗去一趟的样子,沈夫人道,“你去捣什么乱,出门在外,你以为像家里这么方便,你大哥还要照顾你小嫂嫂呢,到时也抽不开手来顾着你。”
沈晏庭挺挺胸,“谁要他照顾了,我自己照顾我自己就行了。”
沈夫人才不信他的鬼话,刚想用点强制手段,沈晏均却道:“那就一起去吧,正好锻炼锻炼。”
沈晏庭听到沈晏均口中的锻炼两个字,下意识地觉得不好,但口已经夸下,也只能这样了。
因为有话要问沈晏均,晚上潘玉良便没再把他推出去了。
“晏均哥哥,去南京真的只是去看那个叫什么佟叔的吗?”
沈晏均点点头,“只是一方面。”
潘玉良又问,“那还有呢?”
沈晏均道:“上次你不是说过想要去别的城市看看?现在有机会了,怎么?你不想去?”
潘玉良连忙否认,“想去的。”
潘如芸一直病着,她什么都不能做,呆在府里只觉得压抑得很,还不如跟他一块出门看看。
她又问,“我们带红衣去吗?”
沈晏均想了想,“带着吧,你过去,身边没有可支使的丫鬟总不像话。”
潘玉良点点头,似松了口气,要是不带红衣,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
晚上洗过澡,沈晏均直接只穿着里衣,连外衣都没穿,他脸上露出一些疲惫之态,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潘玉良咽回让他去其他房间的话,在他躺到床上的时候,不自觉地往他身边挪了挪,十分乖巧的样子。
“晏均哥哥,你很累的样子,是没睡好吗?”
沈晏均闷笑,胸膛传来震动,“难得你还知道关心我,累便也值得了。”
他接着说,“之前你被人下药那次的事情查了出来,是那重先生身边的一个小斯做的。”
潘玉良愣了愣,不解地问,“为何?我又不认识他。”
她连那什么重先生都不认得,别说他身边的小斯了。
沈晏均想了想说,“那位重先生是你大姐的旧识,估计……也不一定是冲你来的,那日你去园子里也是误打误撞。要怪还得怪你自己嘴馋,吃人什么东西?”
沈晏均的这说法的确说的过去,潘玉良这性子哪里是会去听戏的人,那重先生手里的零嘴到她手里的机率得有多想。
他事后想了想,或许这事一开始就不是冲着潘玉良来的,而是冲着潘如芸去的。
至于为何冲潘如芸去的,沈晏均觉得这里面可能还有些什么事,他已经让赵副官着手去查了,应该不久便会有结果了,他只希望别是他想的那样。
潘玉良想了想,一副官老爷上升的语气说,“所以那个小斯其实是想害那个重先生,却没想到有毒的东西被我吃掉了。那个重先生事后知晓了,所以他才把那小斯……”
她想起那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沈夫人提起的那重先生出事的事,前后一联想,潘玉良便做了这结论。
沈晏均轻笑出声,“不错,我们良儿都能厉害得可以断案了。”
潘玉良听不出他这话到底是褒是贬,不过……
“那位重先生怎么会是大姐旧识?我以前怎么没有听过大姐有这样一位旧识?”
沈晏均淡淡地道:“戏听得多了便认识了吧。这种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大姐没告诉你想必是她觉得没必要。”
潘玉良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她还认识了容翠阁卖首饰的小伙计了呢。
潘玉良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方才见沈晏均一脸疲惫的样子,她便把疑问都咽了回去,眼睛一闭,似要睡觉的样子。
沈晏均这时却开口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不问出来我估计你是睡不着的。”
潘玉良嘿嘿两声,“没什么啦,我就是想问问南京好玩吗?也像晋城一样的冷吗?那个佟叔是什么人?为何我一次都没见过?我们这次去只是拜见吗?他们家都有些什么人啊?会不会很严肃?我们要不要带些礼物过去?”
沈晏均静默了一会,“你还是睡觉吧。”
她的这些问题都能当故事讲了。
那佟叔,要追溯起来,其实也姓沈。
那佟叔的父叔跟沈晏均的爷爷是同胞兄弟,后来佟叔的父亲入赘到了佟家,佟家又举家迁往南京,沈家这才多了这么一位远在南京的佟姓亲戚。
那都是爷爷辈的事情了,潘玉良没见过佟叔很正常,就是潘如芸嫁到司令府十来年也只见过一次。
沈晏均跟潘玉良南京要带的东西,潘如芸没有插手,她想着沈晏均既然发了话,她便也乐得轻松,反正她现在病着,沈夫人也不会说什么。
衣物跟要用的东西都是丫鬟准备的,潘玉良口中的礼物是沈夫人准备的,都是晋城的一些特产。
沈夫人在准备的时候,潘玉良跟沈晏许在一边看着。
沈晏庭十分嫌弃的样子,“娘,我们这是去探亲,又不是去定居,作甚弄这么多东西,我才不拿呢。”
沈夫人哼了哼,“又不用你拿,叫唤什么?”
沈晏庭仍旧不满,“不用我拿也丢我的脸啊,跟乡下人进城市的。”
沈夫人气得拧了他一把,潘玉良在一边偷偷地笑。
沈晏庭看着她道:“你笑什么,到时你就是跟我一块进城的乡下人了。”
正说着,沈晏均跨着步子过来,沈夫人看着他道:“刚好,我正要交代良儿跟晏庭,但想必他们也记不住,我还是跟你说吧。”
沈夫人指着那些准备好的东西,“这个是给老参是送给你佟叔的,首饰衣服是送给他家里的女眷的,糕点零食是给孩子闪准备的。”
沈晏均道:“那吃的你可得捆好了,免得晏庭路上就给您全都吃了。”
沈晏庭立即表示他这是当面污蔑。
“我才不会呢,娘准备的那些东西我都吃腻了,有什么好吃的。”
沈晏均懒得理他,看着潘玉良道:“等到了南京,我带你去吃新奇的东西。”
潘玉良来了精神,“南京都有些什么啊?”
沈晏均道:“好吃的多着呢,到时你就知道了。”
他这话音才落,沈晏许跟潘玉良同时咽了口口水。
沈夫人颇为无语地道:“去了人家家里可千万别这样,不然就真的是乡下人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