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葬身之地,尔的子女将来为盗为娼。”骂不绝口。花子能被他一骂气得乱跳,叫家人:“尔们快将这贼囚吊在梧桐树上,等到三更时候架起松柴将他活活烧死。”这些家人答应一声道:“晓得。”遂蜂拥上前,将李荣春拖拖扯扯拿到花园内吊在梧桐树上。花子能又吩咐花瑞、花兴、花福、花禄、花冰道:“尔们大家须要小心看守,休得使他逃走了,明日领赏。”又叫花吉、花祥、花云、花庆道:“尔们去架起松柴,端正松香、硫磺、焰硝,此物件大家须要小心,早备其便,明日一齐领赏。”众家人各各前去办理不表。
再说花子能同曹天雄来到书房坐下,又吩咐花荣道:“尔去吩咐管门的。言少爷吩咐:若李荣春家中有人来问,只说他并不曾来,不许漏风。如若漏了风声,也是拿来一样烧死。”花荣应道:“不必吩咐,小人晓得。”尔说花家这些松柴、硫磺、焰硝焉有是便?系平时备办的,若有人得罪了他,便拿来就是放火烧死,不知烧了多少人。
再说花子能吩咐厨房备酒与曹教师贺功,不一时家人将酒席安排,请少爷与曹教师入席,花子能遂与曹天雄分东西而坐,对面而饮。花子能说:“方才若不是教师拿住了这狗奴才,我们家里物件定要被他一尽打完了。”曹天雄道:“少爷说哪里话。我想李荣春的本事只好欺着少爷,小可的拳,他怎么便宜得去?”花子能道:“果然好个天生的生铁罗汉,今日俾李荣春晓得教师的厉害,今日是他拨草寻蛇惹出来,并非是我无端与他作对。这个若不害死使其逃回,譬如放虎归山,终有后患,不如早将他烧死除了祸根。”曹天雄道:“方才少爷说施碧霞之事,小可尚未明白,其中到底是怎样的还要请教说个明白。”花子能道:“若说施碧霞的面貌果然是妙不可言,她乃山海关总兵之女,要到宁波去寻她的亲人,谁知到此母亲死了,兄长又病,她故卖身葬母,被我见了接到家中以做小妾。哪知李芳敢来我家争夺,强要此人。今日若不是教师将他拿住,还不知要怎么样的打了。此时他乃笼中之鸟,到今夜三更便是落火的鬼了。”曹天雄道:“少爷,这是李荣春自来送命的。”花子能应道:“这叫死而无怨。”曹天雄道:“少爷,那施碧霞既是少爷心爱的人,何不择一吉日以成亲,也是一件正事。”花子能叹了一声口气道:“不要说起,可恨这个贱人心性强硬,执意不从,反把我一连三倒。”曹天雄道:“吓,她乃一个女子,怎敢如此无礼么?”花子能道:“我也看不出她有此本事。”曹天雄道:“任她有通天的本事,到此地好似鼠入瓶中出路难。”花子能道:“就是为此,我所以任她倔强,我心无怨,不怕她鲤鱼不上金钩钓。”
不说他二人饮酒谈叙,且说这些丫头都说:“可惜李大爷,为着施小姐一人,却自己身体将以陷入火坑,死在目前。不知他做了多少好事,救了多少的人,今日却叫谁人来救他,我们大家来看烧人。”内中有一个道:“什么好看?前日我曾看过了,臭气难闻,大家早睡的好。”众人齐道:“不错,早睡的好。”谁知被了一位救星听见此事,想欲来救他。不知此人是谁,能救得他否,且听下回分解。
卷之二
§§§第四回僮生巧计贪欢放火
仆察机关挟恨搜查
且说这些丫头说话之时被一位救星听见了,尔道这救星是谁?原来亦是一个丫头,这个丫头名唤红花,乃花子能妹子花赛金的丫头,因到厨房取热水与小姐洗面,听得此话吓了一跳,双脚一软,手中一松,跌了一倒,把一盆水泼倒在地,满身是水。连忙爬了起来,再到厨房取水。回到房中换了衣服,心中想道:“可怜恩公子有难在花园,无人搭救,想我父母与他为邻,家中贫苦难以度日,母亲常到他家与太太告借,或借钱或借米,幸得夫人宽洪大度,周济穷人,常将柴米钱银或将穿过旧衣裳以及吃剩的荤菜都拿到我家来,故此我母子三人得以度命。母亲受夫人的恩惠无以为报,所以将奴送到夫人府中当为使女服侍夫人。哪知夫人竟然不要,道:‘若如此便不像邻居了。’决然不肯。后来母亲身亡,又感夫人帮助十两银子、一口棺木成殓了母亲。自从母亲死后,我父亲掩上门就再不到李府了。哪知隔壁起火烧了房子,连我的房屋也烧了,无处安身,搬到东门居住,贫苦难以度日。父亲将奴卖入花府服侍赛金小姐,多蒙小姐待奴犹如姊妹。奴想若无李夫人不时周济,连我的命不知到哪里去了。如今大爷有难,我红花怎么想一法儿救他才好。自古道:‘有恩不报枉为人。’我必定搭救恩公子才算知恩报恩。话虽如此说,却怎样的救法?若要到他家中去报信,又不能出此大门,就是李夫人在家,哪里晓得大爷有此大难?就是我要进园去放他,又有许多家人看守,叫我如何是好?”想来想去,肝肠寸断,无计可施,只是暗暗叫苦,心祷观世音菩萨来搭救去。
红花呆呆立在房门口,忽听得小姐呼唤,红花没奈,只得走进道:“小姐洗面。”花赛金将水一摸,道:“为何捧冷水来?我看尔鬼头鬼脑,叫尔取热水,尔又用冷水拿来,叫尔取茶,茶也不见,此时还不点灯,没心没绪,不知在外面做些什么?”那红花一时人急计生,答道:“因为头上一支银钗不知掉到哪里,所以在外面寻了一回。”花赛金道:“可寻着了么?”红花道:“因寻不见,所以慌忙。”花赛金道:“这等不小心,想是掉在外面了,可先点灯与我,然后下去寻寻。”红花答应,即先与小姐点灯,又去拿茶与小姐吃。花赛金道:“红花,今夜热得紧,可将窗门一齐开了。”红花道:“晓得。”遂将窗门开了。花赛金将身坐近窗前,红花道:“小姐,丫头下楼去寻银钗就来。”花赛金道:“寻着也好,寻不着也就罢了,我再予尔一支便了。”红花说声:“多谢小姐。”急急走下楼来,心内犹如滚油煎的一般,叫道:“天啊!天此时已是初更了,若到三更,李大爷的性命就难保了。天啊天!自古天无绝人之路,难道李大爷一生行善,就是如此死了不成?”想来想去再想不出一个主意,东跑西望好似要偷东西一般,一心只想要救李荣春,呆呆立在黑暗之处胡思乱想不表。
且说这些丫头妇女家人小使吃完了饭,收拾明白,也有去睡的,也有到各处去乘凉的,因花园要烧人,臭气难闻,这些人都闪开了。只有书房四个人,二名小使服侍花子能、曹天雄饮酒。那花子能道:“教师,今夜町到花园去看烧人么?”曹天雄道:“多谢少爷,小可不去看了。”花子能道:“如此,多吃两杯去睡罢了。”吩咐花荣、花贵:“不要瞌睡。”花荣、花贵答道:“小人的两个眼睛比月还光呢。”
且说这四个家人看守李荣春,花子能赏他一桌酒,四人在树下吃酒猜拳,甚是高兴,只有李荣春吊在梧桐树上好不苦楚,想着:“家中如何晓得我死在此处?我死固不足惜,只是老母、妻子倚靠何人?可恨花子能这狗男女,我生不能吃尔的肉,死也要拿尔的魂魄。”不说李荣春怨恨,且说这四名家人说:“我们吃完,堆柴草加硫磺焰硝,堆得好了少爷谅也有赏。”这四名家人一面吃酒一面说:“李荣春也是自己不好,为什么到老虎头上来抓痒?惹了少爷犹如惹了花太岁,如今吊在此处还是一个人,再等一回儿恐怕就要做火神爷了。”花吉道:“他做了一世的好人,不知行多少的好事,今日也不过如此而死。”花云道:“我实在吃不得了,要去睡一睡了才来动手。”花吉道:“如此尔先去睡,我们吃完还要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