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阵不能随便关闭,可是我的未婚妻,也不能随便给人嫁了!”
“什么?”一直关注山道对峙的众人一惊,此刻才来得及回看殿中。
殿中。
圣门门主老怀安慰地说出那句话,李扶舟神色又微微一震。
随即他脸上掠过痛苦之色,缓缓道:“婚姻大事,似不可操之过急,还是等……”
“老夫伤重,就算能逃过一劫,没个三年五载也养不好伤。”圣门门主摆手,“你和裳儿的婚事却不能再等三年。老夫想要亲眼看着你们立即成亲,也算了此心愿。”
“如此对她也太过草率,她是我武帝世家的家主夫人,别的不说,三媒六聘……”李扶舟还在试图拒绝。
“李扶舟!”圣门门主眼睛一瞪,“你都是武林之帝了,难道还要说话不算话吗!你今日休想拖延!”
“我不会拖延。”李扶舟淡淡道,“娶她是我一生所愿。但我更希望是在她清醒的状态下。”
“她很清醒,你没见她一直看着你吗?”圣门门主冷冷道,“别在那花言巧语了李扶舟。老夫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你不就是想着那个太史阑吗?你是武林之帝,你们李家血统高贵,以你的身份,再娶一个裳儿也不会说什么。但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必须裳儿是你的夫人!”他忽然又叹口气,道,“老夫已经是强弩之末,老夫如果死了,裳儿心性良善,将来难免受欺凌,若你真不肯娶她,她也必将伤心而死,老夫又何必留她在世上受苦?那便不如我父女双双在此自裁,遂了你的心愿吧。”说完手掌抬起,按在太史阑天灵盖上。
“别!”李扶舟一惊,立即道,“我依您便是!”
此时外头众人注意力都转回殿中,听见这句,都不禁一惊。
圣门门主大笑,“好!既如此,你去给我准备着。我女成亲,也不能太草率。我知道你这殿中什么都有,家主继位的喜服也有,你去找一套大红喜服来,给裳儿换上,再点两对红蜡烛,我要见你们喜气洋洋地成亲。”
“好。”李扶舟也不多说,略点一点头,转身进入内殿。
外头众人瞠目结舌看着事态发展。那人阴恻恻地问:“老爷子,我保证我有办法顺利关闭乾坤阵,你还不给我过去么?”
“她是你未婚妻?”李家家主脸色很难看。
“天下皆知!”
李家家主古怪地瞧了瞧太史阑,又瞧瞧面前的人,想要评价几句眼光问题,忽然想起似乎自己儿子也有点问题。
“新任武帝已经继位,连我也必须服从他的命令。”半晌他垂下脸,淡淡道,“他愿意娶谁,李家上下就会操持婚事。无人有权可以因此关闭乾坤阵。拿整个李家的安危冒险。”
“今日没有太史阑,李扶舟难以顺利继位大败四宗主!”那人冷冷道,“你们李家对她的回报,就是罔顾她的意愿,擅定她的终身?”
“太史姑娘对我李家有恩,我们自会回报。至于你说罔顾她的意愿,刚才你也瞧见了。”老家主皱眉,“她明明点了头,这可没人逼她。”
“乾坤阵各种神异,你李家不会不知道。此事必有蹊跷,怎么能随意便夺人为妻?”
“说到底什么未婚妻都是你的说法,我们只能以太史姑娘表达的意愿为准。”李家老家主皱皱眉,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道,“李家欠你的情,自然要还,且以此物奉上……”
“那算了吧。”那人怒极反笑,微微抬起下巴,冷声道,“世叔!我一直在和你好言商量,没有硬冲,不是怕了你李家威势,也不是贪图你李家宝贝。我是在成全你的颜面和声誉。你可不要再逼我!”
李家老家主一惊,脸色微变,随即冷笑,“这话越说越奇怪了。老夫一生坦荡光明,有什么隐私之事需要别人帮我成全遮掩的!”
“是吗?”那人又笑了,声音诡秘地道,“那么二十二年前,云塘村翠翠家的田垄,你还记得吗?”
老家主霍然抬头,眼神震惊!
……
大殿中步声空洞,慢慢远去,又慢慢回来。
回来的李扶舟,手中捧着两件红衣,那衣服不是寻常的喜服,颜色特别浓重,在白光闪耀的大殿中,看起来凄艳如血。
韦雅一直站在殿外,紧紧盯着殿内动静,连底下刚才百姓被挟持事件都没关注,她的脸色越来越惨然,此刻看见这两套衣服,惨白都开始发青。
“我错了……”她低低道。
殿外李家老家主一回头看见这衣服,脸色也微变。
李扶舟还拿着两支红蜡烛,顺手在殿中长案上点了,红烛的光幽幽闪了起来,大殿瞬间红云缭绕,如彩霞生晕,殿中人脸色微酡,无端地多了几分喜色。
圣门门主满意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你这乾坤阵有神异,所有人在乾坤殿中所做之事,必得终生遵守,否则必遭乾坤殿反噬。是武林中约束力最强的神圣所在。今日三拜过后,也不怕你反悔了去。把衣服穿起来吧。”
李扶舟手一抖,一朵红云越过他肩头,缓缓落下。
四面的人都觉得眼睛亮了亮。
那是一件深红的斗篷样的衣服,几乎没什么式样。但色彩浓重近乎诡异,不似南齐内陆所有。在衣服的肩头,袖口,袍角,腰侧,以及背心。有五处刺绣。分别是黄蓝黑青紫五色,绣工精致,却也不是寻常的花纹,甚至看不出什么形状,有点像图腾样的东西。但大多形貌狰狞妖异,殿中有风过,斗篷微微颤抖,那些图案便颤动摇曳,宛如瞬间便要复生跃出。
众人离得远,看不清这件衣服,却忽然都觉得凛然,像看见一个久远的时代,迈着沉重的步伐,远远行来,行动间咻咻喘息,带着凛冽的杀气。
李扶舟披上斗篷,缓缓回首。
众人又屏息。
大殿半白半红,烛火颤动里光线曲折诡异,回首的李扶舟,忽然也不见了刚才一身锦绣蓝袍的尊贵高华,显得肤色极白而唇色极红,鲜明而近乎邪美,他一双眸子深深地望过来,带着一抹微红的暗影,似摇曳了万里江山和千年血火,艳到肃杀。
众人遥望,忽觉旧日李扶舟似在这一刻死去,新诞生的是一团遥远和神秘。
太史阑此刻疼痛稍减,微微清醒了些,震动地瞧着李扶舟,她看见李扶舟长长的袍角远远地曳开去,在亮白的地面血浪般拖出很远,以往她会嘲笑这衣服和婚纱似的有女人气,此刻却觉得那红色看着不祥,似千年万年积淀的英雄血。
随即她又觉得不对劲了。
李扶舟好好的穿成这样做什么?美则美矣,刚才他回首那一瞬间的惊艳,甚至已经超过容楚,但那种邪异的感觉也让人不安。
当她看到一模一样的衣服还有一件女式的时候,心里更加不安了。这件……这件不会是给她穿的吧?
这是要干什么?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老疯子说了什么?
太史阑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如此戏剧化,自己的终身大事竟然就这么给决定了,还是自己点头的……
不过想不到能感觉到,她现在的感觉就是这衣服不能穿,而且那红烛烧的,叫她不联想到“洞房花烛夜”也不行。
圣门门主把那套女式袍子递过来,笑道:“女儿,你穿上吧。”
他一直紧紧呆在太史阑身边,他是怕李扶舟突然出手伤害“女儿”。倒害得太史阑想逃都不能。
太史阑瞧着那袍子,不伸手,圣门门主哄她,“乖女儿,我知道这样成亲太过简慢,有些对不住你。可是在武帝世家家主继位之时,在乾坤殿内成亲是最为神圣的选择,并不辱没你。在这里成亲,李扶舟以后永远不能负你。你要是还觉得委屈,回头在门里,爹爹给你再补办一个盛大的婚礼,现在听话,啊?”
太史阑哪里管他巴拉巴拉地在说什么,一伸手就推开那衣服。
不穿就是不穿。她这辈子就打算穿一次红袍子面对一次红烛!
李扶舟坐在屏风前的宝座上,沉沉地看着她,眼眸里幽光闪动,一言不发。
圣门门主咳嗽一声,自己觉得伤势沉重,由不得女儿再使小性子,一抬手点了太史阑软麻穴,二话不说把斗篷给太史阑兜头套下。反正这衣服也好穿得很。
太史阑挣扎不得,心中怒骂。随即又觉得这衣服穿上身说不出的难受,不是沉重也不是累赘,衣服轻软,不知道是什么质料,闪着淡淡的光,十分美丽,衣服上也有淡淡香气,是一种奇异的香,闻起来厚重,还微微有些晕眩。
她有点担心,随即发觉这晕眩只是转瞬的感觉,并不是什么迷香。
不过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并没有减轻,反而随着衣服穿好而更加浓厚。那感觉幽深而阴沉,带着点凉气和肃杀的气息,幽幽淡淡,盘旋缭绕。她忽然觉得这感受也是有点熟悉的,似乎最近就曾经感觉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她低下头,咬住衣领,头狠狠一偏,想要将衣服撕碎,谁知她这力道不小的一撕,牙都崩痛了,那看似轻薄的衣服还是完整如初,连个齿印都没留下。
“裳儿你这是做什么!”圣门门主看见,立即将衣服从她嘴角里夺过去,太史阑磨磨牙,忽然觉得嘴里咸涩,她一开始以为牙齿出血,随即觉得不对劲,那味道有点怪。
难道是刚才衣领里有东西?太史阑想起武侠小说里杀手都会在衣领里放毒药,方便随时自杀,不禁一惊,不过好在之后也没什么异常。
圣门门主眼看她如此不合作,生怕再惹出事来,赶紧把她抱起,往红烛前行去,李扶舟也缓缓站起。
太史阑一瞧这造型,心中大呼糟糕。这要不是拜堂,她真的跟圣门门主姓,姓疯!
拜堂其实在她看来也不算个什么,不就是三鞠躬么?能代表什么?她爬上谁的床谁才算数。可是这乾坤阵如此古怪,她害怕有什么天谴啊誓约啊科学无法解释的事,觉得无论如何,这个躬只怕不能鞠。
圣门门主解了她一条腿的穴道,扶她站直,笑道:“一拜天地。”
太史阑瞧着他嘴型,出来的果然是那四个字。立马忍痛站得笔直。
李扶舟也没弯下腰,侧头瞧着她,眼神沉若深渊。
“裳儿你真是太倔强了!”圣门门主看她不动,烦躁地皱眉,伸手按住她的后颈,“快拜!”
他掌心微微使力,太史阑的颈骨格格作响,她咬牙,拼命梗住脖子,和对方对抗。可她这样反抗的力道哪里比得上圣门门主随意施加之力,她只觉得脖颈酸痛,整个背脊都酸痛不堪重负,而颈骨格格响声越发剧烈,她的脑袋被一寸一寸压下去。
李扶舟凝视着她,眼底闪过心疼之色,下意识伸手,圣门门主衣袖一拂,挡住他的手,怒道:“快点!不然大家一起死算了!”
他手上又微微一紧。想要彻底将太史阑按下去。但太史阑如此强项,他又怕自己用力过度伤了她,想了想,伸脚尖往她膝窝里一点。
这一点,大汉也得跪倒,谁知道太史阑还是笔直的,他脚尖倒撞得生痛。
圣门门主诧异的咦了一声,不明白女儿的腿怎么忽然变得铁腿一样,无奈之下只好用力一推。
太史阑忽然向前一趴。
“叭”一声她大字型摔倒在地上,膝盖骨被硬而脆的地面撞得生痛。
圣门门主愕然看着自己的手,不明白刚才裳儿还拼命对抗,怎么忽然加一点力气就倒了。
李扶舟神色微微一暗。
她拼命反抗,宁愿自伤,就是不愿和他拜堂……
太史阑为免拜堂不惜趴地的时候,殿外的争执也到了最后关头。
某人一侧头看见殿中场景,眼底怒火顿时腾腾燃烧。
“我已仁至义尽,尔却不知好歹。我本想悄悄解决,你非要逼我非常手段。”他冷哼一声,一把抓住身侧一直低头不语的龙朝,抬腿就向广场西侧人墙奔去。
“拦住他!”李家老家主立即大叫,“拦住他!”
那人影却并没有直接奔向李家护卫天池的人群,而是在快要到达的时候忽然脚步一滑,滑到了一直站在殿侧,痴痴朝里看的韦雅身边。
“想嫁他?”他忽然问。
“想!”韦雅毫不犹豫地回答,答完才惊觉身边有人,一转头骇然道,“你……”
“想嫁他,就帮我。”那人一笑,“不然你就这么一辈子站在角落,为他哭都不敢给人知!”
韦雅浑身一震,抬起脸,脸上已经泪痕斑驳。
随即她咬咬牙,道:“西北之北,一刻钟之后乾坤阵天光挪移,天池上方会出现雾气可遮蔽视线,天池也会出现方位变化。”
那人一点头,忽然一把扼住她脖子,“借命一用!”将她挟持在手中,往前一推,对李家那些已经开弓的射手们道:“射!射呀!”
李家箭手们微微犹豫——韦雅是少主的重要亲信,今日之后,就是家主的重臣,谁也不敢不把她的命当回事。
借着他们这一犹豫,那人已经推着韦雅上前几步,他脸上易容平平扳扳,瞧上去死气沉沉,行事却决断利落,几步一冲,带着两个人,既躲了后头追兵,又躲了前头杀手。
此时场上已经一团乱,随着这人终于硬闯李家天池,人群中一些人也跳了出来,有从彭南奕队伍里出来的,有那个酸丁,甚至还有和太史阑一起上山的北冥海从属的那批“匪徒”。
这些人很快汇聚在一起,直奔武帝世家门下,其余四大世家的人都愕然看着,实在不明白这些彪悍汉子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李家老家主气得脸色煞白,厉喝道:“你这小子!我和你父多年交情,你如今竟然敢硬闯天池,大闹我乾坤阵,你是要和我李家彻底决裂么?”
“决裂也罢!”半空中男子回头,笑声里也带着怒气,“抢我老婆也要我干看着?我若再忍气吞声,便枉为男人!”
“不要逼我对你下杀手!”李老家主怒喝,“外人擅自关闭乾坤阵,也是死路一条!”
“我自死我的,关你何事!”那人厉喝,“让开!”
“韦雅!”李老家主怒喝,“你如何能为敌人虽制,还不速速自裁!”
韦雅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来。
男子忽然冷笑一声,一抬头,看见天池已经不远,只是此时面前人墙层层叠叠,根本过不去。
他忽然将韦雅往上一抛!
韦雅身子飞了出去,正向着天池西北方,一大队李家属下袍袖连卷,起风云之声,要将她托住送走。
李家不愧是武帝世家,应变能力十分强大,便是此时情况下,依然没有人跃起搅乱阵型给来者可乘之机,而是远远挥袖出掌,以掌风之力,要将韦雅托送到安全地带。
韦雅身子也顺势飞了出去,眼看就要到达安全地带。众人正诧异对方夺这么个人质似乎没有发挥作用?忽然眼前一昏。
一大片云雾起了。
天池说是池,其实水少,只在底下一层,也不是人工池,是天生的一个凹坑,整体也是半透明式,据说乾坤大阵的阵法枢纽就在天池之底,需要李家家主嫡系的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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