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大密宗王的外孙女,吐鲁一族的公主,不就先学了丽京女人追男人的风格了吗?”
那侍女原本干看热闹,不防战火忽然就烧到了自家身上,眉毛一挑,怒声道:“谁稀罕跟你学来着?一群穷酸!”
眼看就要吵起来,忽然第二座棚子里一人冷声道:“阿娜依!”
那侍女立即噤声,转身面对棚子躬身,棚子里出来一大群同样装扮的侍女,拥着一个女子出来,那女子穿着五彩半长皮袍,紫色镶金靴子,发型不同于南齐内地,可以凭借辫子或发髻辨认是否已婚,而是扎了一高两低三个发辫,辫子上都坠满了各种黄金饰品,远望去金光灿烂,看得人眼晕。
这个满身异族风情的少女,倒不像寻常人印象中那么活泼野性,比丽京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挪动着碎步子,规规矩矩走路,一言不发地带着人进场去了。
随即第一座棚子里有人笑一声,道:“你们天天这么吵,不觉得无趣?”笑声未毕,棚子里射出一条雪白的人影,棚子侧则驰出一匹雪白的马,那人影正落在马上,手中黑色长鞭啪地一甩,已经射进了场内。
这位正宗的丽京贵族大小姐,倒比异族公主更野性自然,只是这里到场内不过两步距离,她也要骑马进入,实在也骚包得很。
两座棚子的主人都进场了,第三座棚子却没有动静,只看见头顶树木叶子一阵簌簌响动,隐约有一条黑色纤细影子飞过,惊鸿闪电一般,根本看不清相貌。
随即三个棚子的仆人都离开了棚子,看样子第三座棚子的主人也已经离开,今早的例行一吵告一段落。
角落里一直无声无息的马车过了一会儿,也辘辘驶开。不过到了晚间,这马车又出现了,照旧停在那角落,眼见着人群散场,容楚和一群大员最后出来,忽然一匹马飞驰而过,马上人一声娇笑,扔了一个东西到容楚怀里,道:“今儿我赢的彩头,多谢国公主持公道!”
那白衣人影并不停留飞快策马而去,一众大员都露出神秘微笑,道:“国公怜香惜玉,美人也知恩图报,着实是佳话。”
容楚随手将落在怀里的东西拈起,却是个绣着“胜”字的彩球,垂着红色流苏,是排位比试里胜者的标记。
容楚瞧着,无所谓地一抛,后头周七接着。
眼看容楚上马,角落里马车又无声无息地驶开。
晚上容楚回来的时候,太史阑坐在床上喝药,她这两天静养,躺倒等吃等睡,果然好得快了许多,看见容楚她神情如常,只道:“冷不?灶上有新熬的香菌鸡丝粥,让她们跟你盛一碗吃去。”
容楚笑应了,果然让人送上粥来,坐在她身边慢慢喝。太史阑问他,“今日有什么好玩的?”
“没什么。”容楚笑笑,“不过前三甲快要决定了。”
“这么快。”
“有些人实力超卓,不需比试也是众人心中认定的前三甲。”
“比如?”
“丽京光武营是不用说的,丽京总营拿不到前三,岂不是打朝廷的脸?”
“还有?”
“历来天授大比的决胜地所在,都是当年光武营排位高的省份所在地,今年极东行省的地方光武营排位高,所以选在云合城。极东行省山阳第三光武营,自然也要有一席之地的。至于剩下一个位置,就要看后头争夺了。”
“这些有望独占鳌头的光武营里,有些什么杰出人才吗?”
“咦?”容楚忽然转头,认真地瞧太史阑,“你不是一向不爱管闲事?今天怎么对这些琐碎特别感兴趣?”
“这是琐碎?”太史阑瞪他一眼,“这明明是敌手资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没听过?”
“没听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好句子。”容楚捏捏她的脸,“还是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说,打什么小九九呢?”
“哦。”太史阑漫不经心地答,“在想如何将你切了,炒韭菜。”
“这个部位不错,”容楚指指自己胸膛,“肌理饱满,肥瘦适中。怎样?要不要亲手试试?”
太史阑舒服地躺下来,“可以,记得先开水去毛。”
她闭上眼睛,做睡觉状,容楚拍她的脸,“先别睡。吃完就睡容易存食,看我给你带来什么。”
一股奇异的果香传来,似酸似甜,气味充满诱惑力,太史阑觉得腮帮里似乎立即分泌出了口水。
她睁开眼,就看见皮色发紫,晶莹剔透叫不出名字的果子。
“这是什么?”
“密疆特产的一种浆果。当地高热天气,果子最是饱满多汁甜如蜜,这是其中最甜美的一种,快马运过来的。”
“云合城待客真是热情,从密疆到极东何止数千里,这么快马运送,给学生和考官们配发水果,这得花多少?高风亮节!高风亮节!”太史阑反反复复看那眼熟的果子,赞叹。
“你今天说话阴阳怪气的。”容楚似笑非笑瞧着她,用果子来冰她的脸,“你明知道这果子不可能是云合城配发。”
“哦,你令人从密疆买来的?很贵吧?多少银子一个?”
“问价格不觉得俗么?”容楚给果子剥皮,淡紫色的果皮垂挂在雪白修长的手指上,颜色分明美如画面,太史阑瞧着,心想这副美景不知道多少人瞧过?很多人想瞧吧?这手指也很多人想摸吧?摸过几个啊?
她这么一想,忽然就有些不满,嘴闭得蚌壳似的,不张嘴。
容楚拿果子在她唇上乱蹭,蹭得她唇上粘乎乎的都是蜜汁,结果太史阑还不为所动,容楚闻着那诱惑力极强的香味,倒觉得心动了。
此刻她的唇应该别具滋味,另一种的甜香……
他身子俯下来……
太史阑忽然睁开眼,接过那果子,塞进嘴一通乱嚼,一边大力嚼一边斜眼看容楚,眼神狞恶,写满“有种你把舌头塞进来试试看我的牙齿嚼舌头是不是比嚼果子更碎”的威胁。
容楚忽然又觉得舌头痛了。
某人的凶恶病又犯,容楚一边怀念前几天她病得奄奄一息时的温柔,一边只好啃着果子退了出去。
他经过周七等人住的房间时,听见周七大声道:“把今天我带回来的水晶包和三丝燕窝羹,以及梨子葡萄,给梅花小姐送去!”
容楚无声地在黑暗里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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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两天,那辆沉默的马车还是准时出现在比试场门口,三座棚子里的献殷勤和争吵还是每日一次,如同一场好戏,到时开幕,无需观众。
马车在那出现了两天,似乎便没了兴趣,不再出现。
到了第七天,一大早容楚照常出门,护卫们跟着,周七问:“主子,今天还要那样么?你没见那位这都几天不怎么理你了?”
容楚看看天,笑了一下,道:“今天也差不多了。”
主仆二人没头没脑的对话声远去,随即,一辆马车出来了。
这回不是从后门出,是从正门出,马车也不是原先毫无特色一抓一大把的普通马车,是一辆有着二五营标志,同时插着地方大员旗帜的专用马车。
马车里躺着太史阑,盖着云丝被,吃着密疆水果,把万象宗万金难求的神丹,当蚕豆一般往嘴里抛着。
二五营的老相好们都跟着,花寻欢等人押车已到,也兴致勃勃跟着,因为太史阑说,今天有好戏看。
当然太史阑不是为了看戏出门,她今天收到极东总督府邀请,说前三甲已经决出,下面就是二五营挑战前三甲,今天要去抽签,大家熟悉下对手。
太史阑身子好了大半,当即欣然同意。她坐车,其余人骑马,太史阑在车里,听见外头叽叽喳喳。
“总算轮到我们了,最近可闷死了。”史小翠喜笑颜开。
“前三甲是哪几个队,都打听出来没有?”沈梅花问。她最近容光焕发,皮肤甚好,引得二五营女学生争着问她养颜秘笈,她却每次都扭扭捏捏不肯说。
“丽京总营自然是第一,听说丽京总营请了个外援,是个女子,出身豪贵,却因为自幼被丽京李神算算出命硬,早早送出京学艺,去年底刚刚回京,被丽京总营如获至宝地请了来。丽京总营这几年出不了什么人才,找外援的本领倒不错,这女子听说挺了得。”
“第二是极东行省山阳第三分营吧?去年的地方光武营总评比第一。他们那个队长据说也是极东贵介子弟,为人倒是听说不错,很谦和。”
“第三是密疆行省啦,边远省份,汉人少,吐鲁是第一大族,几乎已经是半自治了,今年不知怎的居然跑来参加。那个行省总共就一个光武营,没有竞争对手,全省最好的资源都集中在那里,那个省又是个出产黄金宝石的富裕省份,有钱哪有办不来的事?有人说,他们为了进前三,砸下重金收买了裁判令原先的第三到了第四,又聘请了高手外援,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其实我一直觉得蹊跷啊,这个密疆行省的光武营学生,第一天我见着,懒洋洋的,对比试不是十分有兴趣的模样。那些人十分孤僻自傲,不和这边的学生招呼,听说也是自己寻屋子另外住,还带来了自己的厨师、园丁、弹唱手。学生们来了也是东瞧西瞧看热闹,也拒绝参加每日的轮值守卫城池,怎么看都像是来凑热闹开眼界的,不像来争夺名次的——反正他们整个行省就一个光武营,怎么都不会被撤。”
“那怎么后来忽然积极了?”
“鬼才知道,也不过一两天吧,我瞧着他们就积极了。许是瞧我等英姿风采,万分仰慕,有心要向我等看齐?”
“呸。”
“别尽讨论那个怪里怪气的密疆行省,这次比试怪事儿多呢,那个呼声最高的万象营,竟然没进前三,真是奇哉怪也。”
“万象营?没这个营啊……哦我知道了,你是说黑吉行省凤岗第十营。”
“对,凤岗十,传说里背后靠山是武林万象宗那个。”
太史阑听到这里,心中一动,想起那所谓的武林大比,似乎也是正在这时候,万象宗作为武林四大世家之一,不正应该紧锣密鼓地准备武林盛会,怎么还会有空插手光武营的大比?
“万象宗的人暴露了身份,像他们这种武林豪门,朝廷也很忌讳的吧,所以实力再强,还是没机会。”
“那就是说明这种看似公平的比试还是有暗箱操作的可能咯?这可怎么办?咱们要是也遭遇不公怎么办?”
“你真是太幼稚了!这天下只要任何合理存在的事情,都可以出现不公。不过你担心什么?该是人家担心比试会偏袒我们吧?毕竟我们的老大……嗯……国公嘛。”
外头一阵快意的笑。
太史阑若无其事地听着,心想孩子们想得也简单,这些事背后涉及的势力和利害关系错综复杂,容楚做不了一言堂的。
“麻麻。密疆行省的果子好好吃,我们打赢他们,叫她们每年进贡!”景泰蓝口水滴答,眼神充满向往。
“那还不如你下令修改密疆行省现有政体,然后让他们纳贡,如果他们不纳,你就打他们。”太史阑单手撑腮,答得轻描淡写。
景泰蓝呵呵笑,“好!不听话,打他们!”
苏亚默默低下头——可怜的密疆行省。一个大小姐追男人的举动,最后要失去整个行省的自治权,就为了几只果子……
“麻麻。”景泰蓝爬到太史阑膝盖上,搂着她脖子,“最近我和戒明出去玩,总是有人和我打听你哦。”
景泰蓝好了伤疤忘了痛,最近又和戒明混在一起,不过戒明这回坚决不肯和他一起呆到晚上,太阳下山之前必定两人分手。
太史阑很乐意景泰蓝有个童年玩伴,之前小映因为要照顾一家残疾无法跟随,如今有这个戒明也不错,两人有时跑得远了些,太史阑也不怎么管,景泰蓝终究是要离开她的,不能让他太过依恋她身边,有些事,习惯了就好了。
“打听我?”
“嗯,问你住在哪里,是不是在庙里。问你一般会不会出庙,或者什么时候能到庙里拜访你。”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不认识你啊,是住在这庙里吗?没听说啊。”景泰蓝咪咪笑。
太史阑捏捏他鼻子,“打听我的都是什么人?”
“不一样的人。”景泰蓝偏头想了想,“有些人很客气,有些人很粗鲁,还有个,浑身衣服上都镶着金丝,难看死了,偏他还骄傲得不得了的样子,真好笑。”
太史阑听着,点点头。马车里微淡的光线照亮她唇角,弧度微微有些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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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少点,有点小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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