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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理想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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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凌首府的命令虽然下来了,却很仁慈地给太史阑留了期限,允许她先养伤,十日之内赶到西凌首府便可。

    太史阑自然乐得留在北严养伤,她现在伤重,也确实不宜奔波。

    随即她便发觉,养伤比奔波还痛苦。

    因为容楚是个十分霸道的看护人。

    不允许她乱跑,不允许她看书,不允许她练习技能,不允许她和人多说话,甚至不允许她不吃补药。

    她要运动他说有后遗症,她要看书他说有后遗症,她要练习复原毁灭和预感技能他说有后遗症,她要吹吹风他说有后遗症……看守之全方位,限制之多角度,规矩之多元化,让太史阑经常错觉,自己是个孕妇。

    太史姑娘经常眼神阴沉,恶毒地一遍遍在心中诅咒:你才后遗症,你全家都后遗症!

    别的也罢了,景泰蓝丢了她怎么能安心养伤,可是容楚信誓旦旦,表示景泰蓝安全绝无问题,如果出个差错,他负全责。

    如果出了差错,太史阑也不打算要他负全责,负一半责任就可以了——他身为男人那一半标志。

    太史阑隐约也听说邰世涛也在北严城破时,擅自离开上府大营前来救她,不过容楚的说法,邰世涛极得上府老帅的喜爱,发现密道炸毁火药又是大功,所以大可不必担心他的前途,只怕还能因祸得福,她也因此放了心。

    依太史阑的性子,就算重伤,别的事可以丢下,但景泰蓝丢了,她爬也要爬去找的,但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养伤期间浑身无力,每天控制不住的昏昏欲睡,往往每天清醒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又睡过去了,想要起身也做不到,这让她万分怀疑,是不是容楚又做手脚了。

    她这回倒冤枉了容楚,七日守城期间她精神和体力都耗损过巨,此刻一旦松懈,自然要进入自动修补时期,尤其是精神,在长期使用“复原”和全力使用“毁灭”能力之后,进入了一个完全干涸的状态,精神的耗损,最大的修复表现,就是睡觉。

    不过太史阑不知道的是,看似这次惊险万端,耗损过巨,但一旦恢复,她的能力当可更上一层楼,极度的抽空造就更大的扩张,就好比电池要完全放电,下次才能充满一个道理。

    她在城主府养伤,每天都有无数百姓来探望,都被容楚命人拒之门外,百姓们也不滋扰,看看城主府的飞檐也觉得乐滋滋的,府内府外,堆满百姓送来的瓜果、鸡蛋、蔬菜、母鸡,整天鸡飞蛋打格格叫,好好的一个城主府,搞得像个农家田园。

    太史阑不想收这些百姓口中粮,战后满目疮痍百业凋零,这也是百姓好不容易省下的口中食,但百姓对她爱戴,不收难免伤人心,只好收集了再交到官府的救助公署,这是战后她命令开办的慈善机构,由苏亚主持,负责朝廷和各地援救物资的统一处理发放,苏亚正在联系城内各大医堂,准备再办一个官方主持,民间出力的慈善医堂组织,每旬每个医堂轮流出诊,由官府补助。

    当然,这些“闲事”,尊贵的国公是不允许她过问的,她的任务,就是睡觉、吃药、吃补药、吃营养汤、吃药膳……吃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

    她想,等她去昭阳城授勋,一定是个肥胖版的太史阑!

    这天早上她醒来,发觉天气有点阴沉欲雨的样子,顿时觉得身下躺了几天的被褥似乎有点粘湿,这么一想便觉得浑身发痒,便趁容楚不在,自己下了床,让侍女给她换掉被褥。

    等侍女换被褥的时候,她走出三天没出的门,缓缓踱到廊下,迎面的风带着湿气,清爽微凉,她享受地抬起头,深深呼吸。

    这般柔和的气息,忽然让她想到李扶舟,养伤这几日,别说花寻欢等人她没见着,李扶舟她也始终没看见,那日他冒险动用真气救她,到底伤成怎样?

    这么一想她便微微忧心,当日耶律靖南的警告言犹在耳,她相信他不是夸大。

    “小怜。”她叫住侍女,“你知道李先生在哪里养伤?”

    那侍女好一会儿才明白她指的谁,抿嘴一笑,“是那位个子高高,脸色有点白的好看先生吗?他不在城主府,奴婢也不知道。”

    太史阑微微失望,正想着他是不是出城了,随即反应过来,“他不在城主府,你怎么认得他?”

    “今天傍晚,他都会来一趟城主府,会到姑娘院子门口看看,但是从来不进来,奴婢就是因此才知道他的。”

    太史阑怔了怔,挥了挥手示意侍女下去。

    她扶着栏杆,看庭前濛濛雨色,嫣红翠绿,满眼都是景,但又满眼都不是景,心里似乎满满的都是情绪,都似乎什么都没有。

    前方一支花叶上,一只鸟在嬉戏,深红的爪子紧紧揪着褐色的树枝,偏头用嫩黄的喙梳理青蓝色的羽,眼珠子灵灵地瞟过来,姿态竟然有几分媚。

    她托着腮,觉得这只鸟顾盼自怜的神态,看起来眼熟。

    像容楚。

    不远处荷池里的莲花开了,九重花瓣,层层叠叠,有些饱满的花叶,沉沉坠到水里,风一过,便撩动层层涟漪,像一抹含笑的眼波。

    含笑的眼波……

    她忽然摇摇头。

    莲池上一座精致的观景亭,通体透白,宝顶上缀以明珠,珠子不知是何物造成,硕大浑圆,辉光内敛,那般晶莹的质地和光彩,像一个人的肌肤。

    一个人的肌肤……

    太史阑抿抿唇,忽然直起腰。

    该死!

    怎么看什么都能想到那个鸟人!

    美色就是这么讨厌,让人看到美的事物就不由自主联想,有点烦。

    她轻轻一拍栏杆,似乎要把自己此刻奇异的联想拍散,随即转身,准备眼不见为净,回房。

    刚一转身。

    忽然邂逅一副温暖的胸膛。

    那胸膛紧紧抵着她的身体,胸膛的主人双臂一圈,很方便地将她给圈在怀里,随即轻笑道:“拍桌子打栏杆地干什么?不会是在想我吧?”话还没完,人微微一俯首,浅笑唇边,已经落向她的唇。

    ==

    太史阑靠在栏杆边的身子一僵。

    容楚的姿势很可恶,一手将她环抱,她无论往哪个方向躲避,或者回身,都难免要被他偷香。

    偏他并不强硬靠近来,唇等在她颊侧,要么她一动不动被他以这亲昵的姿势抱着,要么就把自己的唇送上去。

    容楚含笑,有趣地斜睨太史阑的侧面,他知道想吻到这带刺冰雪玫瑰,只怕难免唇舌受苦,他也知道要太史阑自己送上唇,是万万不能,他的真正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好好抱抱她,在她清醒的此刻,感应到她真正的毫无抗拒,感应到她,愿意依偎他。

    他如此贪恋她肌肤的柔软和韧性,一臂揽怀,像捧了一朵含雨的云,轻盈而又有质感。

    太史阑的脸,微微侧转了过来。

    他近乎迷恋地欣赏她淡蜜色,近乎透明的肌肤,额头上还留有淡淡的擦伤,看来不觉得遗憾,只想感叹这般微有瑕疵的美,越发肃杀。

    太史阑的身体微微一硬后,随即软了下来。

    她正靠着栏杆,栏杆下繁花娇艳,一簇簇淡绿、淡棕、深褐、紫红的叶子中,点缀很多粉色、淡红、白色的花朵,花瓣繁密,正依恋在她手边。

    太史阑手指一转,已经摘了一朵花,一抬手,用花去搔容楚鼻子。

    容楚失笑,又怕自己当真给搔痒了对她打喷嚏,只得一张口,叼住了那花。

    他的嘴派上了叼花的用途,自然无法再对太史阑偷香,太史阑这才闲闲淡淡,半转身,将他的脸推开,道:“别把花粉落我脸上,小心吃我一脸鼻涕。”

    容楚忍不住又笑,心想以前怎么没觉得,这样百无禁忌的说话方式,十分可爱呢?

    太史阑一偏头,正看见他的笑容。

    彼时微雨帘栊,蜻蜓低飞,满廊花簇簇,一池水盈盈,他身后开着的大幅轩窗,鼓荡着竹丝和金丝交织的窗帘,窗帘上织出的花纹精雅特别,也是那濛濛山水,逶迤小道,田园人家。里间燃灯的光线被竹缝割裂,光影斑驳地落在他眉间,那如画眉目忽然更多几分柔和,清逸清雅,精致鲜妍,像天边彤云一层层被远方的霞光浸染,流动的变幻的美。

    而此刻素淡背景里素淡的他,唇间一朵鲜花便亮出了风致和风华,淡红的柔软的花瓣一层层卷在他颊侧,不过让人发现那肌肤如此辉光深雅;淡绿色的光滑茎叶落在乌发间,不过让人惊觉那发亮如丝缎,让人想伸手一掬,体验是否也入手滑润,流过月光。

    原来人间容颜之美,万物之美于其前,不过是一场白费心思的衬托。

    连不为这人世万物万景所动的太史阑,一瞬间都怔了怔,眼神微微迷离。

    这一刻叼花的容楚,美、清、滟、少见的调皮,和平日的微带狡黠的气质分离而又融合,不过化为两个字:迷人。

    太史阑偏头,当真认认真真将容楚看了看。

    好看,不看白不看。

    微雨燕双飞,她微微后仰,偏头,平日的冷峻疏离此刻也似不见,也是少见的可爱姿态。

    她专注的眼神让容楚心生欢喜,一偏头吐掉花,头一低,哑哑地笑道:“本来只想抱抱你,可是你这个样子,我不行了……”

    他邪邪笑着凑下来。

    太史阑猛然向后一仰,下意识抬膝,抬到一半发觉不妥,正要放下来,容楚已经低笑一声,身子一侧,一手揽住她膝窝,一手揽住她后仰的腰,笑道:“别!小心翻到底下去!”

    两人身子临栏一顿。

    上头一簇花枝被容楚掠动,一瓣鲜红的花瓣落了下来,正落在太史阑眉心,红艳一点,盈盈。

    容楚眼神,微深,微荡漾。

    忽然想把她这样捧起,不管她要打要咬要踢要杀,先这么扛着,扔到里间的床榻上去!

    然后……

    “李先生,您这边请。”忽然女声清脆,打破容楚此刻的大胆狂想。

    太史阑一向身躯灵活,那么尴尬的姿势居然还能立即回首。

    前方,紫藤花架下,立着脸色微白的李扶舟,手中还拎着一个小小的瓷壶,正平静地看着她和容楚,眼神深沉,不辨思绪。

    而那个引路的侍女,红着脸,张着嘴,满眼写满“好香艳!”

    那一对男女,倚栏而立,女子微微后仰,以一个极度弯折的姿态越过栏杆,半长的柔软黑发垂在风中,身躯柔韧得像一张精美的弓,男子微微前倾,搂住她的腰,俯下的脸姿态风流。

    一朵花在她额心绽放,而他的眼神里也像有繁花葳蕤。

    美如画中。

    ……

    太史阑看见李扶舟,一偏头,额上花瓣飘落,她微醒,才发觉此刻和容楚姿势过于暧昧。

    她正要抓着容楚肩头先站直,蓦然又一道人影闯了进来。

    那人进来得风风火火,脖子上还骑着一个小人儿,两人在园子里窜来窜去,还在不住吵架。

    “让你先去外城找我麻麻的,你怎么闯内城!先找我麻麻!”骑在肩膀上的小人儿怒踢身下的人。

    “先找我的人要紧,你的麻麻我马上陪你去找!”底下扛人那货怒吼——这小子烦死了,整天要他先找麻麻,现在外城还没恢复,人流来去,官府在主持百姓重回家园,又要整理西番兵造成的损失,人流来去,哪里找得到一个女人!

    “先找我的,我的比较重要!”

    “先找我的,最起码我知道她在哪!”

    一边吵着一边两人就奔来了,后面跟着一大群护卫,这些护卫不是容楚手下,是常大贵的兵,容楚的护卫全部派出去找景泰蓝了,至于太史阑的安全,容楚认为有他自己在就够了。

    太史阑听见那两人声音,惊得霍然回头,两个声音都太熟悉,熟悉到她觉得根本不可能凑到一起!

    “世涛!”

    “景泰蓝!”

    容楚听着那难得的惊喜口气,阴恻恻地摸了摸下巴——她好像从来没这么惊喜地唤过他……

    太史阑一回头,那两人远远地也见到了,都“哇”地一声,高兴地齐声大喊。

    “麻麻(姐姐)!”

    ……

    稍稍静默。

    随即邰世涛诡异地抬头看景泰蓝。

    正看见那小子眼神诡异地望下来。

    “你姐姐(你麻麻)?”

    又一次异口同声。

    “怎么可能。”邰世涛直着眼睛,喃喃道,“这才几天,姐都有这么大一个小子了!”

    “……不可能……”景泰蓝撇嘴,“麻麻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弟弟……我才不要叫你舅舅。”

    “来,叫舅舅!”邰世涛被提醒,瞬间心花怒放。

    “呸。”

    一大一小斗嘴几句,忽然都发现了重点——容楚和太史阑超乎寻常的暧昧姿势。

    “晋国公!”邰世涛怒发冲冠,“你在对我姐姐干什么!”

    “公……公!”景泰蓝蹬腿,尖叫,“……不许摸!”

    邰世涛忽然一侧头,看见紫藤花架下的李扶舟,惊叫:“夫子!”

    李扶舟一点头,“世涛,好久不见。”

    ……

    太史阑忽然觉得……乱,真乱!

    ==

    太史阑好容易把气愤愤乱哄哄的那两人哄住,让到室内,她原本无限惊喜——看见景泰蓝心中大石落地,看见邰世涛更是意外之喜,然而此刻这般人凑在一起乱糟糟的景象,她都顾不得去问邰世涛近来如何,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顾不上问景泰蓝失踪后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和邰世涛同行,只用欣喜地目光将两人看了又看,摸摸景泰蓝的脸,再拍拍邰世涛的肩。

    邰世涛和景泰蓝发现自己要找的是一个人,瞬间也不吵架了,也顾不上和太史阑诉尽别来衷肠了,都忙着把目光的利箭,往容楚身上狠狠地投。

    太史阑淡定地推开容楚,谢绝他的搀扶,先对那边紫藤花架下始终一言不发的李扶舟道:“先生你来了?一并进屋吧。”

    李扶舟深深凝注她,点了点头。

    太史阑进屋之时,无意中回身,正见李扶舟弯身,捡起先前容楚叼住又吐掉的那朵花。

    侍女在他身边,轻轻道:“这花真美。”

    “这是八月春。”李扶舟伫立廊前,将指间的花,抛入风中。

    他似在风中出神,随即悠悠道:“这花又叫相思花,又叫……断肠草。”

    太史阑忽然心中一震。

    侧身看他,他却不回首,廊下人独立,一个背影,诉尽萧索。

    太史阑抿抿唇,转身进室,等她坐好,李扶舟也已经进来,神色如常。

    “我这里寻了些好药,拿来给你补身子。”他将那瓷壶放在桌上。

    太史阑眼角瞟着景泰蓝,注意到小子无伤无损,心微微放下,抬头看看李扶舟脸色,不禁一怔。

    他脸色白到可怕,唇色也微微有些发青,很明显气血不调,重伤未愈。

    “你看起来不妥。”她道,“这药你自己喝,我不过是外伤。”

    “我没事。这个对你比较好。”李扶舟微笑,手指搁在还温热的壶上,太史阑注意到他只有贴着壶的手指微微泛着血色,其余都是雪一样白。

    “你住在这里吧,别跑来跑去了,一个人在外,我不放心你的伤势。”她凝视着李扶舟的眼睛。

    容楚在旁边托腮,微笑,一言不发,眼神却有点深——这女人,到现在还没对他说过一句“不放心”呢!

    他要不要也在身上搞个伤口,好看看她的“不放心”?

    “无妨。”李扶舟微笑,将壶推给她,“趁热喝了,原料不易得。”

    太史阑“嗯”了一声,接过来就喝,容楚忽然一伸手,笑道:“你肩膀有伤不方便,我来喂你。”

    他不由分说,接过那壶,手一伸,侍女赶紧递上碗,容楚看看那碗,皱皱眉,道:“你怎么没用手帕垫手,用手指抓着碗边,不脏?”

    侍女脸红,连连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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