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之秋,行事需更加谨慎。”
沈千户是陈述事实,也是在提点他。孟清和开始反省自己,很多事是他考虑得不够周详。古人云三省吾身,当真很有意义。
没能给出实物,送出图纸也有好处。沈千户手一挥,孟百户头顶上的“试”字终于去掉了。从今日起,他就是堂堂正正的正六品百户,半只脚踏进了大明官场的门槛,能不能真正走进去,就看他今后的努力了。
至于君子杀神,灯下美人什么的……暂时不急。
急了也没用,一个不好,怕是小命都保不住。
想想沈千户在战场上纵马挥刀,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孟清和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其实只是有点好奇。
对,只是好奇而已。其他的心思应该是没有,绝对没有!
不停说服自己,风雪中挡在身前的背影,昏黄灯光下的如玉面容,仍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孟清和颓废了。
是不是,真没救了?
蹲下—身,双手支在城墙上,头顶电闪雷鸣,孟百户泪流满面。
高总旗:“百户,你这是怎么了?”
孟清擦擦眼泪,“本百户正在感叹自己顽强的意志力和不怕死的精神,可歌可泣。”
高总旗:“……”读书人说话,真是相当的高深。
城外巡逻的沈千户,突然感到背后一冷,鞑子?狼群?
策马回身,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连个影子都没有。
沈瑄皱眉,这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建文元年三月,北平府,燕王全副仪仗启程前往南京。
队伍中,一辆四柱亲王象辂格外醒目。辂座高一米,辂亭高近两米,车身涂有红漆,槛座四周围有红漆条环板。车前和左右有门,车内铺红花毯、红锦褥席。椅靠、坐褥、帷幔、红帘,皆同皇帝所称金辂类似。
燕王习惯骑马,极少用到象辂,这座华美的大车大部分时间都在燕王府内当摆设。朱棣决定乘其前往南京,连燕王妃都略感差异。
仪仗出端礼门,一身大红盘龙常服的朱棣坐在车中,手中正翻阅几张图纸。
虎蹲炮的图纸已交给了道衍,王府的地下-兵-工厂正在启动,这张图纸是否能派上用场,还要等工匠们研究过才能断定。
燕王手中拿的并非火器图纸,而是几张排兵布阵图。高阳郡王在王府中演示的火铳三段射击法就列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车阵,兵阵,骑兵与步卒的配合。越看,燕王的表情越为严肃。
敏锐的军事直觉告诉他,这些放到军中,绝对会有大用!
“三保。”
“奴婢在。”
“进来回话。”
“是。”
辂亭的侧门被推开,三保躬身进来,“奴婢见过王爷。”
“瑄儿将这些交给,还说了些什么?”
“回王爷,”三保小心说道,“沈千户告知奴婢,这些图纸都是出自孟百户之手。千户将不足之处改过,才敢呈送王爷过目。”
“恩。”燕王斜倚在软靠之上,“有点意思。”
虎蹲炮,燕王不甚了解,排兵布阵,他是行家。
沈瑄打仗的本事多半都是他教的,能让沈瑄看上眼,足见这个孟清和不是庸碌之辈。
不过,燕王垂下眼,放下手中的几张纸。
“你看着,这个孟清和如何?”
“回王爷,以奴婢之见,孟清和有才,为人却略有些莽撞。”
“哦?”燕王来了兴趣,有才却莽撞?“怎么说?”
“回王爷,是这么回事……”
三保将同孟清和初次见面时,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不只他当时被闹得满头雾水,燕王听了也半晌没说话。
这不是莽撞,真像是脑袋被棍子砸了。
“依奴婢看,此人虽行事稍欠章法,应不是心机深沉之辈。”
“恩。”
有才,行事有些莽撞,不是心机深沉之辈,只有了解燕王的人,才明白他用人的标准。
孟百户算是欠了三保一个大人情。
若没有沈瑄从中疏通,这个人情,孟清和想欠也是欠不了的。
燕王点点头,“待孤从京城回来,你再去一次开平卫。孤有些日子没见瑄儿了,孟清和,孤也想见一见。”
“奴婢遵命。”
燕王离开,北平城内却未见平静。
燕王此番进京,只有高阳郡王朱高煦同行。王妃和世子都留在北平,朱高燧也想跟着,到底被燕王妃拉住了。
世子朱高炽亲自送燕王出城门,看着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朱高煦,圆胖的脸上仍挂着憨厚的笑容。朱高煦难得没有挤兑他这位兄长,兄弟俩在城门前演了一场兄友弟恭的好戏。
燕王很满意,老子的儿子,关键时候还是能拎得清的。
北平布政使张昺惊讶之余,心下发沉。
不是说燕王世子和高阳郡王不和?
如此看来,想要效仿周王时的办法,挑拨兄弟父子关系,难度是非同一般。
南京城的建文帝也没闲着,下诏遣刑部尚书暴昭、户部侍郎夏原吉、给事中徐思勉等二十四人充采访使,分巡天下,问民疾苦,考察官吏,遇紧要,可便宜行事。其中,暴昭充北平采访使,与燕王进京的队伍几乎是同时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