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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夜半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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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二小姐还真是与本督志趣相投呢,不如本督再带你去玩一个游戏,如何?”

    楚清欢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是巧笑嫣然,“恭敬不如从命。”

    灵隐寺向来是大手笔,就连楚府内眷住的这厢房每一个都是单独的小院落,一间正房,两间耳房,只是规模小了些而已。楚清欢被某妖孽夹带着出去的时候已然月悬中天,疏星零落。

    “千岁爷带清欢来,就是为了赏月?”只穿着单薄的中衣,人被揽在了某妖孽的怀中,楚清欢问话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二小姐可是辜负了本督的一片心意,月下当是看美人。”轻声慢语,温热的呼吸洒落在脖颈间,楚清欢不由拧过了头去,却见楚常喜气冲冲地推开了院门。

    “小,小姐……”青檀猛地跪了下来,不敢抬头去看楚常喜。

    跟随在楚常喜身后的晴纹也是一脸的恼怒,瞪了青檀好几眼道:“你那迷香怎么半点用处也没有?”

    楚常喜闻言更是气火中烧,狠狠踹了青檀一脚,却又觉得不解气,拿起了一个茶杯往地上一摔,“跪下!”

    那一地的碎瓷零落,茶水浸透了青石板的地面,青檀瑟缩了一下,却还是慢慢挪了过去,膝盖刚一接触到那碎瓷,顿时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直往下落,整个人脸色惨白如宣纸,摇摇欲坠。

    晴纹却是司空见惯一般,又给楚常喜斟了一杯茶,赔笑道:“小姐,许是那贱人命好,早早就离开了。”

    楚常喜闻言脸色更是深沉了几分,她原本以为是八千岁护着那贱人,所以杀了个回马枪再度回去,却不料那温泉房舍里空无一人。她原本想拉着大姐再去楚清欢那里一探究竟,却吃了闭门羹,抱琴说大小姐身体倦怠,已经睡下了。

    想起自己的苦心安排都付诸流水,楚常喜很不甘心,“楚清欢,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一脸的狠毒,似乎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似的。

    屋顶,楚清欢见状却是轻轻一笑,并没有半点放在心上。

    晴纹似乎习惯了一般,“小姐,时辰不早了,奴婢已经给您铺好了床褥,不如先休息,明日再做计较?”

    楚常喜点了点头,便向着里面走去。

    “不知千岁爷认为这个美人如何?”

    不得不说,楚常喜在大夫人的抚养下,身材发育甚是良好,比自己强多了。

    姬凤夜摇了摇头,唇角笑意真诚,“远不如卿。”

    楚清欢顿时觉得有些难受,她没事的问这个干嘛?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屋里,楚常喜已经换好了衣服,掀开被子便钻了进去。

    只是下一刻,楚常喜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猛地掀开了锦被,只见自己身旁躺着一具无头尸身,脖子那里正往外汨汨留着血,没有片刻工夫就把自己的白色中衣染成了一片血红!

    楚常喜顿时跳下了床,一声尖叫几乎掀开了屋顶,惹得姬凤夜脸色三分笑意,啧啧叹道:“本督还以为她胆大包天呢,原来是个怂包。”

    “小,小姐,怎么了?”晴纹匆匆跑了过来,却见楚常喜一身血,似乎刚杀了人似的,顿时也尖叫了起来!

    “千岁爷好手段,这一招完璧归赵还真是不错。”

    那无头尸身一身黑色夜行服,想来便是楚常喜招募的来对付自己的人,只是也是那黑衣人倒霉,刚巧不巧落在了姬凤夜手中。姬凤夜又岂会是个肯吃亏的主儿?顿时处置了这黑衣人,把这尸身送还给楚常喜,只当做一份礼物罢了。

    “完璧归赵?”姬凤夜低声一笑,唇瓣印在了楚清欢的耳畔,“这璧玉可是还差了一块呢。”

    楚清欢闻言不由扑哧一笑,这姬凤夜可真是得罪不得的主儿,“千岁爷好手段,清欢可是万万不敢得罪千岁爷了。”

    月光下,身畔的人周身似乎都带着几分清冷,唯独那笑意好像狡猾的狐狸,似乎就要得逞了一般,让他忍不住想要去毁灭。

    “你以为她得罪的是本督吗?”可真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呢,不过小狐狸,本督倒是不介意和你玩上这一遭。

    楚清欢笑意僵硬了片刻,貌似楚常喜这次要收拾的人是自己吧?被无意间瞧去了容颜的八千岁好像也没怎么吃亏……

    屋顶上,楚清欢愣在了那里。屋子里,楚常喜却是清醒了过来。

    “去,把这人给我丢到崖底。”这厢房后不远处便是百丈悬崖。

    晴纹瑟缩着胆子,却不敢上前。楚常喜见状不由踹了她一脚,“怎么,你想被人发现你杀人了?”

    晴纹顿时脸色一变,连忙辩驳道:“奴婢,奴婢没有!”

    楚常喜眼中闪过一丝阴毒,“死人不会说话,尸首可会说话的。处理了,你就什么事也没有!”

    晴纹再也不敢辩驳,硬着胆子去拉扯那尸身……

    半晌,楚清欢等的有些无聊了,“千岁爷,清欢建议你下次应该把那人肢解了,这样子她们处理尸首似乎也简单些。”这都一刻钟过去了,晴纹去抛尸还没回来。

    姬凤夜从善如流,“下次,二小姐记得提醒本督。”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办这事?楚清欢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刚想要离开却见晴纹一路小跑回来了。

    “今个儿我住耳房,你们俩好生给我守夜。”因为上山礼佛,府里的小姐最多只允许带两个丫环伺候着,楚常喜带着的便是她身边的一等丫环晴纹和二等丫环青檀。

    晴纹知道楚常喜在害怕什么,却又不敢说什么,只是顺从地给楚常喜检查了一遍屋子这才算完事。

    楚常喜躺在床上,思前想后怎么都觉得今个儿的事情似乎哪里出了纰漏,否则楚清欢那贱人绝对逃不过的。她想得头都大了却也没个结果,最后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楚常喜忽然觉得屋子里漏雨了似的,滴滴答答的黏嗒嗒的水似的滴在了自己脸上,她伸手抹了一把脸,睁开眼睛却发现一个人头就在自己眼前悬挂着,脖子里的血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因为害怕,屋子里的烛火并没有熄灭,楚常喜只觉得那空洞洞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看,她顿时吓得一声尖叫,一下子昏了过去。

    “好戏落幕,二小姐觉得这出戏如何呢?”

    “夜半惊魂,流言四起,精彩的很,精彩的很。”若是自己,也会选择这办法来教训楚常喜的,她楚清欢可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姬凤夜胳膊伸了过去,揽着楚清欢的腰肢道:“本督如此费力演出,也不知二小姐要如何打赏本督呢?”

    赏,打赏你个大头鬼!楚清欢只想敲晕眼前这家伙,然后自己可以睡个安稳觉,奈何……

    等她能安稳下来睡觉的时候已然是子时末了。

    清晨。

    “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耳边,画眉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楚清欢蓦然惊醒,看着床榻上只是自己一人,就连那中衣都穿戴整齐,这才不由松了口气。

    那妖孽昨晚折腾自己许久,以致于她实在忍不住睡了过去,却不料这一下子便是睡过了头……

    “老夫人可是起身了?”看画眉并没有受风寒,楚清欢便知道姬凤夜昨晚定是做了什么安排的。好在,也不是一个没心的人。

    画眉连忙道:“还没,只是奴婢刚才听说昨个儿三小姐夜里似乎受了些惊吓。”

    受了些惊吓?这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楚清欢轻声一笑,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不过就算是如此,这消息也不能传出去,毕竟这后山厢房里住的可都是相府千金,若是说一人受了唐突,怕是这其余几人也免不了嫌疑的。

    楚常喜这一次怕是真要打掉牙和血往肚里咽了,只是楚清欢却知道这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这事别再打听了。”

    画眉顺从地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这事若真是如此,传出去怕是对几位小姐的闺誉都有所影响的。只是……画眉总觉得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可是一时半会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直到看着楚锦芙来寻小姐一同去给老夫人请安,她才蓦然惊道:“小姐,你昨晚上怎么回来……”她声音越来越低,还有自己不是在院子里等小姐吗,为什么一大早却是在床上醒来的?

    “二姐姐,你昨晚离开的早,没看到一场好戏,可真是遗憾。”

    楚清欢微微一笑,楚锦芙是在给自己洗脱那莫须有的罪名,以致于向来磊落的她如今神色却怎么看都有些躲闪似的。

    “温泉水滑洗凝脂,芙儿可是越发的楚楚动人了。”

    楚锦芙闻言脸色一红,嗔道:“二姐姐你拿我开玩笑,看我待会儿不向祖母告你一状?”

    楚清欢看她小女儿姿态,不由更想要戏弄一番,却听到朗朗之声,“二小姐所言属实,五小姐用什么告状呢?”

    楚清欢眉眼一转,瞧见来人不由神色一变,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见过大皇子,见过三皇子,见过六皇子。”

    皇甫镜连忙上前一步,想要扶起两人,可是想到礼教却只是伸手虚扶了一把,“两位小姐不必多礼,出门在外不需讲究这些。”

    “是呀,宫里面天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跪来跪去的,在这佛门圣地只需要跪拜佛祖便是了。”六皇子皇甫煜再度开口,颇是有些厌恶这些礼节似的。

    楚锦芙听他开口,却不由想起刚才那质问自己的话,顿时脸色又是一变,分明是不愿意接皇甫煜的话。楚清欢见状不由莞尔,适才皇甫煜拿楚锦芙调侃,却是分明把楚锦芙当做了刁蛮任性的女儿家。她们姐妹间的玩笑话,他实在不适合参与进来的,况且,他还是楚锦芙的堂兄,尽管是出了五服的。

    “几位皇子也是来与弘一法师辩论佛法的?”

    皇甫镜闻言点头却又摇头,“父皇原本打算来灵隐寺上香祈祷国泰民安,奈何朝政繁忙,我等身为臣子自然要替父皇分忧,便来这叨扰一番。弘一法师佛法无边,我等又岂敢与之辩论佛法?二小姐言重了。”

    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似是探索,又似乎在回忆,让楚清欢感觉犹如骨鲠在喉,难受的很。偏生,皇甫殊却是在一旁静默不语,时不时打量这边一眼,更是让她觉得脊背生津。

    “听闻小沙弥说老夫人带着几位小姐来礼佛,我等晚辈,自然是先来拜见一下老夫人,还望不曾打扰两位小姐。”

    打扰的很!楚锦芙冷冷瞧了大皇子一眼,虽然他似乎很是温和,但是却让她很不爽!而看到大皇子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二姐身上时,她顿时恼火了起来!

    “二姐,我饿坏了,你快陪我去吃些东西吧。”

    说着,拉着楚清欢便要离开。身后皇甫煜却是找到天涯沦落人似的,大发感慨,“唉,寅时就从府里出发,本皇子现在肚子也是在唱空城计。五小姐不看僧面看佛面,能不能也捎带着本皇子一同去寻些吃食?”

    分明,是要做癞皮膏药缠着楚家小姐的意思。

    楚锦芙横了他一眼,刚想要拒绝,却有温和声音响起,“锦绣见过几位皇子殿下,不知皇子殿下大驾光临,锦绣有失远迎,还望诸位皇子不要见怪。”

    楚锦绣一身鹅黄色的广袖留仙裙,眉间的花钿勾勒出的红莲给那张仙女下凡般的面孔平添了几分妖娆。而话音一出,是说不尽的魅惑,就连楚清欢都不由暗赞一声,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

    这般有备而来,怕是刚才就瞧到了几位皇子大驾光临吧?

    楚清欢却不知,自己这次是真的猜错了,楚锦绣费尽心机这般妆扮,却并非为了几位皇子,而是为了另一人。

    见楚锦绣只身一人,楚锦芙笑了起来,“大姐,怎么没见到三姐呢,她不是一向随着你的吗?”

    楚锦绣眉宇间有淡淡的担忧,“三妹昨个儿着了凉,我正想去佛殿里礼佛为三妹求福,不巧刚好碰到了诸位殿下。”

    皇甫煜闻言不由赞了一声,“大小姐果真是菩萨心肠。”

    楚锦芙闻言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拉着楚清欢就要离开,“把三姐孤零零丢在厢房里多不好呀?我有个法子能让三姐顿时活蹦乱跳,二姐姐,你跟我去给三姐治治毛病。”

    楚锦绣闻言想要制止,却见楚锦芙竟是已经离开了,她不由无奈一笑,解释道:“殿下,我这五妹向来任性的很,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一双妙目似乎在深情地望着大皇子,却又是对三皇子表达着歉意,就连六皇子都觉得楚锦绣分明是在向自己解释。

    大皇子却是目光留恋在离去的两人的身影上,皇甫殊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倒是皇甫煜觉得楚家大小姐似乎被自己的胞妹抛弃了一般,刚想要安慰自己肚子却传来一阵不雅的声音。

    他颇是不好意思地看向楚锦绣,却见她有些歉意,“是锦绣疏忽,这边的素斋已经准备好了,几位殿下若不嫌弃……”

    后山的厢房分布的零零落落,原本就要到老夫人的住处,却又要看望楚常喜,楚清欢无奈地摇头,楚锦芙分明是生气了。

    “见到那几个人恨不得就贴上去,没有半点女儿家的廉耻,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教女儿的。”楚锦芙低声怨念道,却又不曾遮掩似的。这个她,却是大夫人无疑了。

    楚清欢闻言并不吱声,只是遥遥看到守在门外的人不由愣了一下,那人似乎也看到了自己,连忙折身进屋,不久却是另一人走了出来。

    “二小姐,五小姐,我家小姐身体抱恙,还在小睡。”

    楚锦芙瞧着晴纹那一脸的精致妆容,狐媚模样不由啧啧叹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只是最近夜里不安生,还是低调做人些好。”她本来就只是来看热闹的,既然楚常喜不想见人,想来这热闹便已足够精彩了。

    晴纹妆容险些破损了去,只是强撑着笑脸送走了两人,这才慢慢走进屋去回话。

    “小姐,人走了。”

    楚常喜倚在墙角,整个人都瑟缩成一团。任是谁经历了这一夜的惊魂之事也会花容失色,再无半点精神的。她虽是向来为大夫人出些狠毒的主意,可是从来不曾见过这般惨死的人,只觉得周遭都是那人不甘的眼神!

    “晴,晴……你个贱婢,谁让你打扮的这么狐媚子的,你想勾引谁?”楚常喜勃然大怒,这丫头定是想趁着自己没精神去勾引八千岁的。

    一声干脆的巴掌声响起,晴纹委屈地捂着脸,水杏般的大眼睛满是泪花,“小姐,是您让我……让我这般妆扮的。”

    她们主仆三人,昨晚一夜未曾安眠,清晨起来人人都是神色憔悴。楚常喜生怕别人察觉什么,硬是要晴纹打扮的花枝招展,却因为此刻的惶恐而又忘了。

    “胡说,分明是你想要对八千岁投怀送抱!”楚常喜又是一巴掌挥了下去,她可没忘记,昨个儿夜里瞧见八千岁沐浴时,那满屋子人的表情。

    “你就一个贱婢,竟然还想妄图勾搭八千岁,也不好好照照镜子!”

    拳打脚踢的楚常喜发泄了好一阵这才松开了手脚,晴纹只蹲在地上委屈地哭泣,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对,八千岁,八千岁一定会救我的。青檀,死丫头给我进来梳妆,我要去见八千岁!”

    此时,八千岁却正是在弘一法师的院子里与一小沙弥对弈。

    “千岁爷,虚灵认输。”犹豫再三,将手中的白子放回了棋坛中,小沙弥合十为礼,脸上却没有半点懊恼神色,似乎对这输赢并不以为意。

    任谁都看得出,黑子大势已成,只将白子杀的无还手之力,指尖微微一动,黑子落入了棋坛之中,“你倒是比那老和尚还厉害几分。”

    虚灵闻言羞涩一笑,看着前面的大雄宝殿,一脸神往道:“千岁爷谬赞了,虚灵若能学到师父的千分之一,也不枉此生了。”

    倒是……没那老和尚有趣,真是个死板的小东西。姬凤夜唇角扯出一丝笑意,“也罢,你陪本督下了一个时辰的棋,本督就陪你去听一遭佛法。”

    虚灵闻言不由一喜,可是旋即想起弘一法师的交代,脸上顿时一阵苦色,“可是师父不许虚灵去……”

    姬凤夜摇了摇头,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敲虚灵那光油油的小脑袋,“有本督护着,你怕什么?”

    弘一那老和尚还真是煞费苦心,只是这虚灵一心向佛,怕是早就没了半点心思。不过这世道倒也真是可笑得很……

    老和尚红尘外的高人担心自家徒儿入了佛门。

    小和尚身在红尘却又一心向往佛法。

    还真是矛盾、可笑得很。

    “千岁爷,你真是好人,佛祖一定会保佑你长命百岁的。”虚灵羞涩一笑,旋即屁颠屁颠地跟在姬凤夜身后前往前殿。

    姬凤夜脚下微微一顿:好人?自己这还是这些年来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是好人。

    虚灵并没有注意到姬凤夜的异样,只是遥遥听见前殿的争辩声,脚下不由快了几分……

    “佛家常说众生平等,可是无边佛法却只渡有缘之人,这难道便是佛祖眼中的平等?”

    虚灵打眼望去,却是一袭青衫磊落,饶是这问题有些尖锐,其人却也是温润如玉,单是望去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千岁爷,那是谁呀?”

    “君子如玉世无双,沈家儿郎,舍他其谁?”

    虚灵正诧异千岁爷什么时候声音变得这般女人气,却扭头看见两个天仙似的女施主正站在自己身后。

    “本督倒是不知,二小姐对沈潜这般熟悉。”

    楚清欢微微一笑,世人都说太史令独子沈潜真真是公子如玉举世无双,只是却是谁也不曾想到,京城万千闺秀心中良人的沈公子却是活脱脱的一个烂好人,以致于最后被枕边人算计去了性命都不知晓。

    “沈公子才华横溢天下皆知,何况能与弘一法师一较高低的,又舍他其谁?”沈潜从十三岁起便四处游学,如今弱冠之年已然跻身天下第一才子,六国之中无人不知沈家儿郎。这灵隐寺中能与弘一法师辩证佛法的,除了他又能有谁?

    弘一法师宝相庄严,“诸位施主,且看这尊佛,不知诸位看到了什么?”

    正殿中央,那是一尊金漆包裹的佛像,金光闪闪夺目,香火缭绕下竟有几分大慈大悲怜悯众生的意味所在。楚清欢微微一笑,神色间诸多嘲弄。

    “我佛慈悲,普度众生。”

    老夫人悠然一叹,目光落在弘一法师身上,良久才又说道:“大师,老身朽木之质,还望大师不要见怪。”

    弘一法师微微一笑,“老夫人慈悲,是有福之人。”

    沈潜目光落在老夫人身上,旋即又顺着楚锦绣等人一一望去,各人脸上不同表情,眼底目光迥乎不同,他却是忽然笑道:“大师佛法高深,沈潜拜服。”

    虚灵不懂,不由抓着楚清欢的胳膊问道:“女施主,为何这位施主拜服了呢?”

    瘦小伶俐的虚灵让楚清欢不知为何想起了留在府中的哥哥,温声道:“每个人心中对佛的定义不尽相同,有的认为佛光普照神圣之教,有的认为佛乃虚无荒诞之说。你念佛,佛念你,世上本没有天上掉金子的事情,你又怎么能指望一个巴掌拍得响?”

    她声音本是低低的,只是那一时间整个大殿都寂静无声,以致于这低声解释却响彻了大殿,扬长而要离去的沈潜更是停在了楚清欢身侧,一双清亮有神的眼眸盯着楚清欢道:“那姑娘认为这世间有佛还是无佛?”

    一时间,这殿内殿外气氛几乎凝滞,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了楚清欢身上,唯独姬凤夜唇角微微勾起,一副似笑非笑模样。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诸法空相,沈公子何必执着一念?”

    这世间,就算是有佛又如何?这佛没有半点慈悲,这佛任由奸邪横行,她楚清欢经历了地狱烈火,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楚清欢的答案不算答案,可是沈潜却是忽然大笑起来,“执念,姑娘果真是目光如炬,沈潜受教了。”

    他躬身一礼,扬长而去,却是惊呆了殿内的楚锦绣以及三位皇子。

    谁人不知沈潜大周第一才子盛名之下却也是带着几分倨傲的,就连方才对弘一法师也不过是一句“拜服”而已,如今对楚清欢却是这般躬身一礼,这其中固然有沈潜的特立独行所在,可是更多岂不是他对楚清欢的钦佩?

    “二小姐还真是好运气,太史令向来教训儿子总是一句执念,今个儿却被你歪打正着了。”沈潜表面上并没有那些酸腐文人的心高气傲,可到底是冠之以第一才子的名号。

    他少年成名,太史令沈相蔺对独子严父慈母教诲,却独独对爱子的执念奈何不得。前段日子,锦衣卫每每玩笑都是仿照太史令训子的口气,自豪却又无奈,姬凤夜无意间听到,却不料楚清欢竟是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点明了沈潜最大的缺点。

    姬凤夜这话是在为楚清欢掩饰,只是到底几人看出来却又不好说,反正楚常喜惨白着一张脸,却是对楚清欢的好运气颇是不服气,只是奈何八千岁在场,却又不好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两声。

    沈潜向来执着,当年长公主府上偶遇皇甫无双,对她一见钟情,不惜违背家训迎娶皇族之女,他一心宠爱皇甫无双,却不料自己的枕边人心心念念的却另有其人,而围场秋围之时,沈潜无意间坠马以致于右腿有疾,后来更是缠绵病榻英年早逝,却不过是因为“执念”一词而已。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弘一法师说自己是执念之人,沈潜何尝不是?当年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却因为所谓的爱人而惨死在皇族争斗之中,楚清欢慢慢阖上了眼睛,遮掩了那一丝泪光。

    “这灵隐寺的桃花向来最负盛名,本督想去赏花,不知有幸能与诸位殿下同行否?”

    姬凤夜忽然开口,以致于大皇子等人这才注意到斜倚门旁的慵懒而立的那人竟是锦衣卫指挥使当朝八千岁姬凤夜。

    “太傅有如此闲情雅致,我等自然奉陪。不知几位小姐可是赏脸同行?”皇甫镜语气温和,目光在楚清欢脸上微微逗留,而后落在了楚锦绣眉心。相府诸位小姐,自然是以楚锦绣为首的。

    楚锦绣还未说话,老夫人笑道:“要你们在这里胡闹,我也不必诵经念佛了,罢了罢了,去游玩吧。”最后,老夫人却是狠狠瞧了楚锦芙一眼,似乎告诫她不要惹麻烦似的。

    几人正要离去,弘一法师却是忽然开口道:“虚灵,你随着几位施主去四处看看。”

    虚灵心底里正庆幸自己没被发觉,想要蹑手蹑脚离开,却被忽然点名,顿时小脸通红,求助似的望向了姬凤夜,无辜的眼神似乎在喊着“千岁爷救命”。

    姬凤夜淡淡一笑,剑眉流转朱砂微动,“大师不怕本督吓煞了这小和尚?”

    “人间天堂,婆罗地狱,他心中有佛,又何须惧你?”

    楚清欢落在后面,看着楚锦芙和虚灵一刻钟不到便混得无比熟悉不由暗暗摇头,楚锦芙这性子活脱,只是爱憎分明,却不知这会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二妹,与沈公子相熟?”楚锦绣落下几步,目光却是紧紧追随着前方的几位皇子。

    到底是气不平呢,楚清欢心底一笑。似乎占了京城第一美的称号,这大周千千万万的子民便该臣服于她楚锦绣的石榴裙下似的,她还真不知道楚锦绣哪来的信心。

    “这是小妹第一次出门,之前并不认识沈公子。”

    楚锦绣点了点头,颇是几分长姐关怀用心良苦道:“沈公子才华横溢,凡夫俗女哪能与之匹配?我听说皇上有意尚其公主,二妹还是注意些好,毕竟八千岁也在这里的。”

    楚清欢闻言不由点头,果真是大夫人的女儿,一句话里那么多弯,真是机巧的很呢。这话一来是夸赞沈潜,暗讽楚清欢身份卑贱,别妄想攀高枝。二来则是说自己消息灵通,沈潜并无意与你,他是要尚公主的人。三来却是说当着八千岁的面她楚清欢勾引沈潜,未免有些出格。

    只是这敲山震虎未免用错了地方。沈潜再才华横溢却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他沈潜看不中我楚清欢,你怎就知楚清欢就会硬贴上去?

    再者,沈家家训不得与皇族通婚,沈家乃是史家世家,向来都被历代君王敬重几分,且不说如今宣武帝的诸位公主之中并没有适龄的,就算是当年沈潜要迎娶皇甫无双,那也是沈潜先有了这心思,宣武帝不好拒绝,最后才玉成的那婚事。

    楚清欢想着这事,无心去搭理楚锦绣这敲山震虎。

    只是看楚清欢低眉顺目,楚锦绣却以为自己这一番话她是听了进去的,便慢慢提快了脚步,追上了前面的几人。

    楚清欢顿时兴趣缺缺,刚想要停下脚步离开,却听到身畔有人道:“二小姐是累了吗?可需要歇息片刻?”

    迎上皇甫镜那关怀的目光,楚清欢微微摇头,“有劳大皇子关心,无碍的。”

    她脚步微微加快,身畔皇甫镜也加快了步伐,她顿了一下,皇甫镜却也是微微停顿,几乎是与之同进退,楚清欢不由心中迷蒙了一团,浑浑噩噩地随着前面皇甫殊和皇甫煜一同向前走。

    忽然,一声破空声响起。

    皇甫殊大声喝道:“小心!”

    一行十余人之中,除了三位皇子和姬凤夜,便是相府的五位小姐,还有一位便是虚灵。

    没想到这灵隐寺竟也会出现刺客,皇甫镜等人根本没有携带护卫,顿时便与那突然冒出来的十多个黑衣人打作一团。

    楚锦绣、楚常喜和楚常乐三人因为地势之利,被皇甫殊和皇甫煜保护在身后,皇甫镜护在楚清欢身边,姬凤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闲庭散步一般站在那里,倒是虚灵人虽是和楚锦芙一般个头,却是护着楚锦芙。

    黑衣人的目标似乎是皇甫镜,原本就苦于招架的皇甫镜余光瞥见又有三个黑衣人向楚清欢攻去,顿时心中一急,脚下的石子纷纷滑动,坠落到一尺外的山崖之下,良久不见回声。

    “清欢小心!”

    皇甫镜这一喊顿时分了心神,右臂上挨了一剑,顿时手中充当武器的折扇落地,黑衣人凑准时机便是一剑刺出,却不料忽然间楚清欢一下子扑到了皇甫镜,黑衣人刺了个空。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黑衣人连忙去补刀,楚清欢又是一推皇甫镜,却不料自己原本就身处路边缘,这一下反弹之力竟是把自己甩出了路上,楚清欢只觉得身子一轻,顿时向下落去。

    “抓住我!”

    衣袖被人抓住,楚清欢抬头望去,却是皇甫殊右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袖,一声闷哼,他脸上陡然出现一滴滴豆大的汗珠,那眼眸中的神色似乎极为隐忍,是她曾经最为熟悉的模样。

    因为出汗,皇甫殊手中的衣袖向下滑动了一分,他刚要再度开口,却听到有人娇呼,“殿下救我!”

    是楚锦绣的声音呢,那般的无辜,那般的可怜。饶是这人方才第一时间抓住了自己的衣袖,可是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却还是神色一动,那手中的衣袖又向下滑动了一分。

    若是自己把皇甫殊也拽了下来,是不是就能报仇了呢?电光火石间,脑中闪过这一想法,最后楚清欢却是缓缓张口,无声道:“晚了。”

    皇甫镜甚至没来得及分辨她到底说了什么,却只听到一声裂帛声,他手中一轻,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神色,“二小姐!”

    虚灵保护下的楚锦芙听到这一声,顿时四处望去,眼前闪过一道闪电似的,或倒或立的众人之中却没有楚清欢的身影。

    “二姐姐!我二姐姐在哪里?”

    这厢黑衣人似乎也完成了任务,纷纷往后退去,皇甫镜却是杀红了眼一般。方才楚清欢正是为了救他才会滚落悬崖的,他武艺并不高超,只是杀红了眼,一身孤勇只吓得那黑衣人再无招架之力,眨眼间便只剩下一堆尸体,再无半个活口。

    楚清欢坠落悬崖?

    这个认知让在场诸人一时间不能接受,虚灵不能想象刚才还和自己说话的仙女似的女施主竟会坠崖,只抱着楚锦芙做团哭。楚常乐倒是没受伤,只是听到这消息却是愣在了那里,宛如一根木头,楚锦绣和楚常喜却是先是不能置信,而后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却是不约而同的喜悦起来。

    皇甫煜看着恍然若失的大皇子,再看了眼皇甫殊背上的刀伤,开口道:“眼下之计是赶快回去疗伤,二小姐她坠崖,生……不对,八千岁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无不面面相觑,楚锦芙忽然间想起适才眼前一晃而过的闪电,惊呼道:“八千岁,也跳崖了!”

    这山崖万丈,可是楚清欢却也是想了退路的,她松开皇甫殊的手,不外乎是不想欠他半点人情。她楚清欢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何况皇甫殊又岂会弃了楚锦绣这帅来保她这车?

    只是她刚想要借着悬崖峭壁的势来缓冲自己的下坠之势,却忽然眼前闪过一道银光,整个人却已经被揽在了他怀中。

    “下次再这么自作主张,本督可是要打你屁股的。”

    楚清欢刚想要反驳,却看到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压近了自己,下一刻那凉薄如刀削的唇落在了自己唇瓣上。

    犹如绝世的画师,细细描绘她的唇形,是前所未有的的温情,以致于楚清欢一瞬间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坠崖。

    深深一吻,姬凤夜薄唇微笑,“小心了。”

    悬崖深谷,越是接近下面越是雾岚缠绕,只是楚清欢却发觉眼前这人的容貌是这般清晰,以致于她不禁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凭他身手,这悬崖峭壁却也为难不了他,只是怀里抱着一人无疑加重了下坠趋势,以致于借力之时他的乌金匕首只在那峭壁上留下了长长的划痕,却未能深入半寸!

    刀尖与峭壁之间划出的火花四射,却未能缓解两人下坠急势,楚清欢见状不由开口道:“放开我吧。”这次,她还真是失算了。

    姬凤夜却浑不在意,妖娆一笑道:“本督可否理解我二小姐这是为了本督好?”

    身下一片雾蒙蒙,看不清到底是何等情形,也许下一秒他们便会坠落到悬崖底,也许崖底还很远……

    楚清欢并不答话,只是环着她的臂膀却是紧了几分,“本督要的人,就算是死,也是要带走的。”有马失前蹄的经验在前,这次他一定不会松手的!

    楚清欢想问,那柳枝簪,那莫名其妙的帮助,那夜探相府的举动,到底他们之间有什么纠葛,以致于时至今日姬凤夜这般举动……

    还未待她想通,耳畔刺耳的声音中忽然夹杂着金玉断裂之声,楚清欢只觉得下坠趋势竟是愈发厉害,下一刻她只听到一声闷哼,头脑似乎饮了陈年佳酿一般,阵阵眩晕。

    依旧被揽在怀中,铁臂一般紧箍着自己,姬凤夜却是唇角溢出一丝鲜血,脸色一片青白。

    “姬凤夜,你怎么了?”

    她慌忙想要挣脱开来,可是人却是依旧趴在他胸口上,只见他笑容惨淡,鲜血顺着唇角流淌到脖颈,浸入了地面,“这,这是你……第一次……”

    声音越来越低,饶是楚清欢却也只听了一半,她尝试着再度起身,生怕自己再度给他雪上加霜,只是这次那铁臂也是昏厥过去一半,任由着她挣开,没有半点阻碍。

    楚清欢更是一惊,跪在那里却不敢去探姬凤夜的鼻息。

    师父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仿佛回荡在耳边:人死如灯灭,你怎么能指望灭了的灯再带来光亮?就算是再绝世的高手,亦是如此。

    姬凤夜,就真的这样死了?

    悬崖低,楚清欢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却不知整个灵隐寺如今已然兵荒马乱……

    “去找,她不可能就这样死了的!”

    皇甫镜再没有半点温文尔雅,只是守着他身边的侍卫却一言不发。这次三位皇子前来灵隐寺本来就带的侍卫不多,如今这为数不多的侍卫也都被派下去寻找八千岁和楚二小姐的踪影了,他是诸位皇子身边唯一的侍卫,又岂能离开去寻人?

    “大哥放心,太傅他武艺高超,绝不会有事的。”皇甫煜低声安慰道,卧在床上的皇甫殊闻言却是忽然抬起了头,然后又是慢慢垂下了眼眸。

    皇甫镜闻言一怔,旋即看到弘一法师和灵隐寺主持玄灵大师联袂而来。

    “大师,可是有太傅和楚二小姐的消息?”不止是他们的侍卫,就连灵隐寺的和尚都尽数前往崖底寻找姬凤夜和楚清欢,可是两天来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几乎崖底已经被翻了一遍,可是却像是尘封多年的旧屋舍,没有半点人留下的痕迹。

    灵隐寺主持玄灵大师轻轻摇了摇头,“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吉人天相,自有佛祖保佑的。”

    一旁,弘一法师却是一言不发。

    皇甫镜得到这么个不痛不痒的答案,只觉得心中更是焦急了几分,眼见得自己的护卫匆匆赶来,不由连忙迎了上去,“如何,可是找到了她……们?”

    那护卫单膝跪地,声音已然沙哑,“回殿下的话,卑职们沿着崖底的水路湖泊一路向下寻找,最后在一百里处发现了这个。”

    他双手奉上,却是一件染血的手帕,上面绣着一茎修竹,皇甫镜连忙抓了过去,“那还不赶紧再去寻找!”

    那护卫哪曾见过这般失态的皇甫镜,闻言低下了头,声音也低了几分,“那里是一处百丈瀑布,再往下处便是岷江。”

    岷江!

    岷江三险,暗礁不断,水势湍急,就算是行船也是万分危险,何况是人!

    皇甫镜顿时脸色一白,一个踉跄,若非皇甫煜眼疾手快搀扶了一把,怕是就跌坐在地上了……

    “那,大哥,现下我们把消息传回去吧?”

    之于皇甫煜,楚清欢的死无关紧要,只是姬凤夜却是个要紧的人物。父皇如今对他宠爱有加,这两天来他们隐瞒消息,如今再要遮掩下去怕是怎么也瞒不住宣武帝了,何况还有那无孔不入的锦衣卫。

    更有甚至是那岷江是通向大海的,若不加强人手去寻找,怕是大周的八千岁便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到那时锦衣卫还不得闹翻了天?

    皇甫镜没有半点反应,似乎失去了魂魄似的。皇甫煜不由一叹,求助似的看向了卧床的皇甫殊,“三哥,我……”

    “眼下这情形我下山却也是不方便,大哥这模样,还要劳烦六弟你亲自去禀告父皇,一定要找到八千岁的尸身!”

    说完,皇甫殊忽然咳了一声,一痕鲜血便挂在了他嘴角,皇甫煜原本想要拒绝却不得不点头答应。

    事态紧急,皇甫煜安排了一应侍卫之后便折身离开,皇甫镜依旧浑浑噩噩的模样,前来询问情况的林妈妈见状不由有些担心,看卧床的皇甫殊那般模样,心中更是不由自主地惶恐了几分,待听闻姬凤夜和二小姐的“死讯”后更是浑身一颤,良久都站不直腰。

    楚清欢坠崖后,府里的四个小姐莫不是都守在佛堂里,齐齐念经祈祷,只是各人几分真心却又不好说,反正连楚常喜都是一脸悲恸,宛如死了亲娘一般模样。

    看到失魂落魄的林妈妈回来还险些被门槛绊倒,楚常喜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旋即又低下了头去。

    “大小姐,二小姐她……她去了!”

    “不可能!”楚锦芙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林妈妈道:“嬷嬷你骗人,二姐姐怎么会?”只是说着,她已然热泪盈眶,显然是相信了七分。

    “二姐姐不会的,不会的……”

    楚锦芙浑身无力,被司棋抱在怀中,楚锦绣见状不由柔声宽慰道:“也许是讹传,二妹福大命大,有老夫人保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大姐,这消息要禀告老夫人吧?”楚常喜轻轻扯了扯楚锦绣的衣袖,眼角是不带掩饰的喜悦。她可真没想到,自己原本只是打算毁了楚清欢的名声,如今楚清欢却是自己坠崖死了,还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楚锦绣瞧了她一眼,眼中满是责备与伤痛,看向林妈妈道:“老夫人向来疼爱二妹,如今五妹这般模样,还是由我去告诉老夫人吧?”

    自从得闻楚清欢坠崖的消息,老夫人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小佛堂里面,平日里也只是林妈妈伺候着,就连楚锦芙都不曾见老夫人一面。

    林妈妈自忖老夫人的脾气,最后点头应道:“那就麻烦大小姐了。”

    小佛堂里一片灯火,楚锦绣被那烛光刺了一下眼睛,只见老夫人坐在蒲团上,背对着她,小佛堂里只有念珠转动的声音。

    “老夫人,刚才传来消息……”楚锦绣声音哽咽,眼中一片湿润,倒映着满室的烛火一片灿烂,“二妹怕是凶多吉少了。”

    念珠声骤然消失,楚锦绣慢慢上前,跪倒在老夫人身畔,向着端坐着的观音菩萨跪了下去,字字虔诚,“若我家二妹能平安归来,信女楚锦绣愿折寿十年以谢菩萨大恩。”

    老夫人闻言瞧了她一眼,只见楚锦绣正缓缓磕头,玉洁的额头抵在了花岗岩的地面上。

    “老夫人,孙女儿就说了大姐是最疼爱我们的,只是这十年阳寿,礼物未免太重了,清欢怕是受不起。”

    一道声音响起,楚锦绣猛地直起腰来,却不见这小佛堂内有其他人,一旁老夫人淡定自若犹若参禅,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你,是人是鬼?”为什么她会听到楚清欢的声音,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和八千岁那妖人一同坠崖身亡了?

    清越的声音忽然响起,笑若银铃,“我自然是大姐用十年阳寿换来的人,怎么大姐不认识清欢了吗?”

    没有!楚锦绣四下打量,却依旧没有楚清欢的身影,她看向林妈妈,却见林妈妈正诧异似的望着自己,老夫人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嗔怒,“什么是人是鬼,怎么在菩萨面前这般放肆?”

    楚锦绣猛地抬起头去,却见那大慈大悲的菩萨一脸笑意,却十分诡异,就连面容都像是楚清欢的模样了。

    “鬼呀!”向来言行举止乃是京中仕女楷模的京城第一美楚锦绣慌不择路闯出了小佛堂,一路疯疯癫癫跑了出去没有听到佛堂内传来的一声轻叹。

    “老夫人放心,千岁爷这般行动也只是为了引蛇出洞,否则怕是有碍相府声誉。”

    跪坐在蒲团上的老夫人点了点头,万般无奈,“我佛保佑。”

    楚锦绣疯疯癫癫离开了佛堂,贴身大丫环的抱琴连忙追上去伺候,楚常喜一脸的诧异,看着缓缓退出来的林妈妈问道:“嬷嬷,大姐她怎么了?”

    林妈妈一脸的惊魂未定,想起方才小佛堂内那鬼魅般的声音竟是不住的打颤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嘴里喃喃道:“二小姐,二小姐显灵了……”

    显灵了?楚常喜皱着眉,忽然间想通了什么似的,死人才会显灵吧?楚常喜顿时一扫眉间疑惑,恨不得能大声喊道:“楚清欢,她终于死了!”

    看了眼高高在上的菩萨,楚常喜不由笑了起来,菩萨果然显灵了,自己那静心谋算没能毁了楚清欢,却不料竟会有这意外收获。

    “林妈妈,林妈妈,你怎么了?”楚常乐有些害怕,惶恐的去搀扶林妈妈,当她目光投去想要找楚常喜帮忙时,才发现楚常喜竟是并不在佛堂里了。

    “小姐,难道二小姐真的……”晴纹连忙迎了上去,灵隐寺传的沸沸扬扬,说在悬崖瀑布处找到了二小姐的遗物,怕是凶多吉少了。

    晴纹和青檀都守在厢房里,看着楚常喜竟是一脸喜意归来,心底里莫不是都确定了几分这消息。

    楚常喜感觉自己出了一口恶气,笑道:“可不是?她楚清欢那般张扬又如何,如今还不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真是老天有眼!”

    晴纹听了也是笑了起来,倒是青檀有些忧心忡忡,忽然间想起昨日她陪着二小姐去温泉那边泡澡,听二小姐诉说心事,忽然间觉得心头有些犯酸。

    “青檀,怎么?难道还在为那贱人的死伤心不成?”

    楚常喜眼尖,玩笑的语气中带着冷意,可惜青檀并没有听出来。

    “小姐,奴婢想去菩萨面前磕个头,毕……”

    好一个吃里扒外的贱婢!楚常喜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滚,反正楚清欢需要陪葬的丫环,我看你去最是合适!”

    “小姐,奴婢不……”

    “不敢?”楚常喜冷声一笑,一脚踹在了青檀胸口,“怕死了是吗?晚了!晴纹,把这吃里扒外的贱婢去送给画眉,就说是我送给二姐的祭拜品!”

    楚常喜盛怒之下,晴纹也不敢劝阻,半拉半拖着哭哭啼啼的青檀去找画眉自是不提。一直在礼堂求神拜佛,虽是只做个面子上的事情,可是却也让她累极。刚想要唤晴纹伺候自己去温泉泡澡,忽然想起她被自己打发出去了,楚常喜自己收拾了两件衣服便去了温泉那边。

    这两日姬凤夜和楚清欢的失踪让整个灵隐寺都如临大敌,整个后山莫不是一片萧条,平日里总是丫环陪同着来这边,今个儿独身一人,不知为何楚常喜竟是有些害怕。

    直到置身于那温热的汤泉之中,才觉得安全了些,她刚阖上眼睛想要小憩一番,却听到一阵悉率声,似乎是从隔壁的温泉传过来的。

    “唔,唔,三……你想要干什么?”

    压抑的声音分明是楚锦绣的语调,口气中莫不是惶恐,好像方才念叨着闹鬼的张皇失措一般。

    “姬凤夜死了,二小姐死了,大小姐你觉得父皇会放过我们?”

    楚常喜死死咬住了嘴唇,这声音分明是三皇子的!大姐、三皇子?他们怎么会勾结在一起?

    “你胡说,二妹出事,我根本就不知道!”楚锦绣慌忙辩解,生怕脱不清干系似的。

    三皇子却是冷声一笑,“相府的二小姐无关重要,可是那里面折了的可是他最宠信的八千岁,大小姐觉得自己有几条命能去赔?”

    温热的汤泉却也不能让楚常喜觉得半点温暖,只觉得后背上满是冰寒。是呀,他们一干人等都安然无恙,唯独八千岁身亡,宣武帝若是龙颜震怒,那……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大小姐如今觉得,与我合作如何?”

    哗啦的水声忽然响起,似乎有人在挣扎着,水声越来越大,不一会儿传来的是有规律的水声,外带着一丝丝低喘,楚常喜不由脸红,却是趁着隔壁水声遮掩连忙悄声从温泉里爬出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整理便跑了出去。

    隔壁的温泉房舍里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女子的声音哪有方才的孱弱和纠结,反倒是带着一阵清朗,“若是大夫人知道千岁爷给爱女赐婚,怕是会喜极而泣的呢。”

    女子扬手又是制造出一阵规律的水声,与刚才的如出一辙,只是她人却是坐在温泉池沿上,毫不羞涩地看着温泉中的人,眼中的笑意中却带着几分警惕。

    “长幼有序,若不能把她嫁出去,那二小姐岂不是要待字闺阁?”

    说话的两人正是楚清欢和姬凤夜,传说中已经死了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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