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进来,虽然有一丝凉气,但他整个人周身是温暖的,他进来之后,伸手弹了弹身上的凉气,看了云浅月一眼,似乎不意外她在这里。对她抬步走了过来。
云浅月看着她,心中的苍凉和晦暗以及对背后之人对凤凰关如此出手的愤怒忽然就退了些。他就像是她的明月光,在她看得见的地方,对她释放着温暖。
“怎么了?心里不舒服?”容景来到云浅月身边,如玉的手照着她头上摸了摸,无比自然,语气低柔和暖。
“嗯!”云浅月低低应了一声。
“必不可免之事,又何须不舒服?”容景用力揉揉云浅月的头,“别人都觉得你心善,只有我知道,你的心若狠起来比谁都狠,凤凰关倾覆也是早晚之事。没有今日的闸蹦水泻,亦会还有别的事情,总归都不得保全。别难受了。”
云浅月默不作声。
“小景,你是何时知道这件事情的?是谁做的,可知道?”云王爷看着容景。
容景不答话,弯身将云浅月抱进怀里,抱着她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捋了捋她因为睡下未挽起垂落的三尺青丝,露出她的脸,爱怜地拍了拍她有些凉意的身子,这才抬头对云王爷道:“我也是两日前才得知。”
“那你和月儿得到的消息差不多。”云王爷叹了口气。
“南梁太过张狂,这段时间可谓顺风顺水。天圣内部一团乱麻,整权需要时间。为了不想这段时间里被南梁捣乱,就需要找一个平衡点,那么就只有凤凰关。背后是谁动的手,得需要避过多方耳目筹谋,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也不是谁能能有本事去做这件事情。由此推断,不难猜出是谁。”容景温声道。
云浅月闻言心一沉,她虽然隐隐猜测到,但还是不愿意去相信他已经狠辣至斯。
“如今多少人走在风口浪尖上,有些事情不得不为。今日将南梁和天圣互换的话。你的哥哥也未必不会如此动手,毕竟这是最捷径,最有效的办法。南梁凤凰关这一难,没有数月是缓不过来劲了。天圣正好肃清内部,时间够了。”容景慢慢地道。
云浅月不说话,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其实她心里也是明白的。
“云浅月,你可不是小孩子了!不至于接受不了,若是你连今日的凤凰关之事都接受不了,那么我的未来,可是堪忧啊!”容景轻叹一声。
“我没有接受不了,只是太过突然。”云浅月摇摇头,声音已经恢复冷静和自制,没有半丝情绪,“换做是我,对我有利的事情,我难保不会去做。这里没有对错,只有无辜的百姓。”
“嗯!”容景应了一声。
云浅月看着容景,郑重地道:“容景,我希望若是有朝一日,你也迫不得已,或者十分有利,不得不做时,至少心存一丝怜悯,顾念一下无辜的百姓。”
容景笑着点头,伸手点点云浅月的鼻尖,轻笑道:“看来我说错了,你不是狠心,真的是心善。”话落,他见云浅月挑眉,他温柔地道:“我应你。”
云浅月笑了笑,面色暖了下来。
云王爷看着二人,面含笑意,眸光慈爱欣慰。
三人又谈了片刻,有人冲进云王爷的院子,急声大喊,“王爷,宫中有人来请,皇上吩咐即刻上朝,有大事儿发生了!”
“知道了!”云王爷应声,“我这就进宫。”
外面的人止步,退了出去。
“应该如今有人也去荣王府给你传话了,小景,我们一起进宫吧!”云王爷起身站了起来,一边穿朝服,一边道。
容景“嗯”了一声,低头问云浅月,“你要不要也跟着进宫看看?”
“我又不用上朝!”云浅月道。
“可以去偷偷看看上朝,反正你大约也睡不着了。”容景道。
“不去!”云浅月摇摇头,从容景怀里出来,抬步当先向外走去,“我回我的浅月阁,你们去吧!”话落,人已经出了房门。
“她不喜皇宫,睡不着总会有别的事情做,不必担心他了。”云王爷见云浅月离开道。
容景点点头,笑了笑,起身站了起来。
云浅月回到浅月阁后,凌莲和伊雪急急上前询问是否王爷有办法,云浅月对二人摇摇头,二人脸色一黯,沉默下来。
既然已经是不可挽回之事,云浅月也不再纠葛。睡不着,便掌了灯,窝在软榻上看书。
第二日,凤凰关天水崖闸坝崩塌的事情震惊天下。
大水汹涌而出,整个凤凰关被淹没,临近凤凰关的两个城池都无法幸免,良田土地被淹没是铁定的,死伤百姓不计其数。其中距离天圣和凤凰关边界的青山城也被殃及鱼池,水患袭来,波及大半城池。
这是天圣建朝百年以来,除却那下了七天七夜的暴雨,致使天圣大面积水灾被整顿修整之后,第一次发生如此大的灾难,甚至比那七天七夜暴雨山洪暴发要严峻百倍。天水崖的蓄水喷薄而出,水漫凤凰关百里,来得凶,来得急,一切生灵无一幸免。
各国当权者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都纷纷关注凤凰关动态。
天圣老皇帝得知隶属于天圣地界的青山城被波及,立即派遣四皇子夜天煜前往青山城主持大局。夜天煜领旨,快马加鞭出了京城。
京城百姓们得知凤凰关水患,天性的良善纷纷指使百姓们在家里摆放的佛像面前焚香祷告。希望那些无辜的百姓们能多活些人躲过此劫。但人人都清楚,如此大的水患,据说巍峨的凤凰关关卡淹没半数之多,房屋茅舍埋在水中见不得影子,又能有多少人幸免于难?
一时间凤凰关水患盖过了那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三大事件,位居于所有事件之首。
据说南梁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南梁王大怒吐血,睿太子请旨携亲随亲自前往凤凰关。南梁王恩准,但南梁京城毕竟距离凤凰关还有些路途,远水救不了近火。
第三日晚,红阁传回消息,当时大水太大,木筏、竹筏被水浪打翻,根本派不上用场。幸好红阁的人都是武功高手,红阁在摩天崖的千余名人全部出动,救了两千人幸免于难。
两千人,已经齐集了红阁所有力量。
云浅月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稍微欣慰,两千人,至少是两千生命。
第四日,大水稍停,但依然不止。无数尸体浮上水面,据说凤凰关百里地,河面上漂浮的除了尸首还是尸首。除了身穿南梁服饰的百姓,还有身穿天圣服饰的百姓。
凤凰关总兵幸免遇难,其余官员全部遇难。
第四日午时,南凌睿到达凤凰关,徒步难行,当即命人打造数只小船,小船的用途当然是用来打捞尸首。据说睿太子只吩咐了这一句之后,再整整一日一夜一言未发。
第五日夜,天水崖再没有蓄水喷出,水患才平静下来。但可以想象,整个凤凰关已经化为一片汪洋大海。
接下来一连七日,南凌睿坐镇凤凰关,不吃不喝,打捞百姓尸体,将所有凤凰关百姓的尸体全部打捞至半山头,又是七日,从百里外调集士兵,给一万人在山头挖坑做坟,睿太子亲自每一座坟前埋土一簸,以示凭吊死者亡灵,无论是在这场水患中死去的南梁百姓,还是天圣百姓,都得到了他一视同仁的对待。
之后,睿太子请百里外没被波及的寺庙的僧人做法超度亡灵。数万人埋骨的山头上,诵经的声音日夜不歇,整整又是七日。
从天水崖水闸崩塌,到诵经超度完万人亡灵之日至。整整二十日,天下处在一片悲歌声中。无论是天圣京城,还是天下各处,都弥漫着压抑的灾难后的昏暗和死亡的气息。家家户户,就连日日笙歌的王孙公子府邸也不见了平日的享乐。
相比于凤凰关大难,被波及的青山城要轻许久,但也淹没了良田数百倾。死伤上千人。
夜天煜在大水发作五日后到达了青山城,这个养尊处优的皇子第一次退却了吊儿郎当亦正亦邪的皇子之气,与青山城的百姓同甘共苦。青山城在二十日之后,已经将人员民心安稳料理妥当,但也是水患未退,损失惨重。
二十日后,无论是凤凰关,还是青山城,还是凤凰关以里的南梁樟城,远远望去,还是一片水光。十多个人乘坐的船可以肆意横行,不受搁浅,可见水量之大。
南凌睿难得二十日劳累不倒,下令调集军队开始排水。
云浅月这些日子在房中查阅了关于凤凰关地形地势的书,以及结合自己亲自去过凤凰关地形的记忆,整理出了一套疏通和排水的有效方法,命华笙传给南凌睿。
这一方法传出后,云浅月站在窗前想着,她目前能做得也就仅此而已。
二十日后,老皇帝似乎才想起四皇子夜天煜的生辰,连忙命人将夜天煜从青山城调回京城过生辰,派遣了刚刚从苍家回来京城的少主苍亭,任命其为天子御赐督查御史,前往青山城接替夜天煜的工作善后。
苍亭领命前往青山城,夜天煜听候调遣而归。
这简简单单的一条调令,看起来皇上爱子,如此情形下还想着四皇子的生辰,但聪明人都知道,这是皇上卸了四皇子的权,不会让四皇子在青山城以此为时机坐大,而人人都知道苍亭是七皇子的幕僚,如今七皇子的人接替四皇子,坐享其成青山城的结果,这显而易见地告诉天下人,他中意的继承人是七皇子。明白地告诉人,四皇子没资格,也没机会。
朝中本来就偏颇的风向标再次一头倒,偏向七皇子。
七皇子夜天逸和染小王爷夜轻染这些时日一直养伤。但不同的是七皇子日日上朝,染小王爷于府中养伤,一次也未曾出府,更别说上朝了。
就在老皇帝圣旨到达青山城的那一日,云浅月收到了来自夜天煜的传书。信中言,“请月妹妹帮忙,除掉苍亭。”
云浅月拿着信看了片刻,提笔回信,“除不去!你回京吧!青山城也不过是一个小城而已。既然皇上姑父要给你过生辰,那么你就欢欢快快地回来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京城才是天下的核心,又何愁没有机会?”
夜天煜当日夜就收到了信,果然扔下不甘心,立即打马回京。
云浅月不知道她在这一场悲歌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看客,亦或者是背后的救犊者。但总之这一场大的悲歌让她明白了,政权洗礼的皇权路上,江山不是一句玩笑,而是无数人的鲜血和性命堆积。她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个天下要倾了。
京中这些日子太平,容景从那日和云王爷一起上朝之后,便再未来云王府。据说每日在议事殿陪同秦丞相处理朝政,毕竟青山城水患,这个大难,也要求后方补给和供应。
三日后,四皇子夜天煜回京,距离他的生辰仅仅还剩一日。
老皇帝大力地赞扬了夜天煜在青山城这一次水患中的表现,给予封赏。夜天煜含笑叩谢,感念父皇爱惜,据说金銮殿那日父慈子孝,和乐融融。
次日,四皇子得老皇帝恩准,于府中摆宴,本来国难,不该兴喜事,但老皇帝有言曰,借四皇子生辰冲喜,去去晦气,于是各路官员纷纷祝贺,本来一个小小的生日宴,便生生堪比喜宴。还没开始,便闻到了大的排场和喜气。
云浅月应约,一早前往四皇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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