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你被人严刑逼供,便说出去吧,只要你安全就行。”
苏涟漪扑哧笑了,“笨蛋,若真有一天我被人严刑逼供,也许死不脱口,还能争取一些时间,等待援手。若真说了出去,怕是就如同当初那名该死的奇人异士一般,立刻被灭了口吧。”
乔伊非也恍然大悟,“小涟你说得太对了,之前我都没想过。不过……为什么小涟你说话这么有道理,竟比哥哥说话还有道理?”
涟漪尴尬了下,确实,她的行为对于一名小丫鬟来说,确实有些过火了,连忙岔开话题。“乔公子,那你会将我们今日的谈话说出去吗?”
被苏涟漪所传染,乔伊非也开始了“深思熟虑”,思索了半天。“小涟,若我说出去,你会受到什么影响吗?”
涟漪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若是告诉别人,我知道北秦皇族的秘密,怕是被第一时间灭口吧。”对乔伊非的表现十分赞赏,学以致用,这么快的时间便能反思自己不足,虽还未做到城府,但多少已有了萌芽。
城府这东西,不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而是一步步逼迫自己而来。
乔伊非面色严肃,半晌,狠狠点了点头,“小涟你说的对,若外人真知道你了解内情,你会危险。”
此时此刻,苏涟漪将之前对乔伊非的仇恨已放下了大半。“是啊,这也是我不会外传秘密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便是乔伊非对她这份信任。
苏涟漪也曾思索过,她应用什么态度面对乔伊非,应该憎恨吗?但恕她没有爱国思想,她也更是在对鸾国谈不上热爱。她生在中国、长在中国,是最近两年才穿越到鸾国,实在是半路出家,没有太多感情。
她虽自认还算善良、爱憎分明,但对于她来说,东坞城人也仅仅是因境况窘迫而被她可怜,除去这些怜悯之心,她对东坞城和东坞城人,也是萍水相逢,说白了是路人甲乙丙而已。
乔伊非对她的这番变态的信任,已打动了她,无论其初衷如何,她不想违逆自己的内心,强迫自己再去恨他。
何为恨?何为爱?为何恨?为何爱?只是因立场不同,利益关系不同而产生的不同情感罢了。
此时她看待北秦国与鸾国,就如同看待二战时期法西斯德国与波兰一般,对波兰赋予同情,但对德国却造不成仇恨。全然不同于日本法西斯。
“小涟,你在思考什么?”乔伊非好奇地问。
涟漪笑了一笑,她心中已下了决定——东坞城,依旧是要救的,因为出于人道主义也是因为皇上带给她的任务。但对乔伊非,除非万不得已,她不会狠下杀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她的路很艰难,但乔伊非的路更艰难。
“我在思考,你这么单纯的性子,在这勾心斗角的世界,如何生存。”涟漪忍不住感慨。
乔伊非骄傲一笑,“不怕,有我哥哥保护我,只有哥哥在,再大的敌手我都不怕!”而后语气迟疑了一下,“如今,又有了你……”
苏涟漪一愣,想起了一句话——难以承受之轻。乔伊非毫无重量的一句话,听在她耳中竟沉重难以背负。
“你愿意听我的吗?”涟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石板虽平却太硬,坐时间长,臀部已是麻木一片。她修长的双腿斜摆在石延,双手轻轻托着自己下巴。
此时一刻,乔伊非竟看得入迷,即便是小涟带着厚重的面纱,根本看不到其容颜,但那一双迷人的眼,那优雅的姿态还有自信又富有魅力的谈吐,已足以吸引他。
“愿意,我愿意听你的。”乔伊非呐呐道。
涟漪虽不知自己这么做会不会有效,但依旧打算尝试一次。“首先,不要滥杀无辜。”
乔伊非皱眉。
涟漪继续道,“你可以杀罪有应得之人,但却不要杀无辜之人。每个人都有亲人、朋友,若行为端正的亲人、朋友突然死去,定会让无数人伤心。”
乔伊非还是不理解,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想做与不想做,心情好与心情坏。
涟漪看出他的不解,耐心解释,“那你幻想一下,若有一日,我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杀了,你伤心吗?”
乔伊非吓了一跳,差点从轮椅上蹦起来,“他为什么要杀你?”
涟漪淡淡地看了乔伊非一眼,那眼神中带了责怪。“因为,我身边的路人杀了他的父亲。”
乔伊非急了,“那路人杀他父亲,与你有什么关系?”刚说完,顿悟,愣住了。
涟漪微笑,“伤心吗?”
乔伊非缓缓点了点头。
涟漪又问,“这几日的相处,我对你也算了解一些。你不是大恶之人,只不过从前没有人教你善恶之分。”
乔伊非想了想,又摇头。“滥杀无辜确实不对,我从前却也是知道的。但那时,我心中时时刻刻存在愤怒,哪怕是衣服的带子开了,都会令我烦躁、大发雷霆,而每一次烦躁时,若有人得罪我,我的脾气便……无法控制。许多次,我自己约束自己,却都没成功。”
“因为你的腿,”涟漪多少可以理解,“此次伤痛痊愈,你便权当一次凤凰涅槃吧,与之前的乔伊非告别,而迎接新的乔伊非,一个正常的人,而非变态的兽,可以吗?”
若是换一个人如此犀利的辱骂乔伊非,他早就火了。但那人却是小涟,乔伊非怎么也发不起火来,相反却又觉得小涟说得实在有理,令他万分心服。这便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男子汉大丈夫,说出来便要做出来,不能食言。”涟漪笑道。
乔伊非有些激动,“小涟,你别看我以前……那样,但我乔伊非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涟漪一挑拇指,“好样的!非常棒!”
乔伊非第一次被人夸奖,如同吃了蜜一般,白净的脸上有了红晕。“小涟,为什么你懂得这么多?”
涟漪挑眉,“不是我懂得多,是你懂得少。”
乔伊非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随后叹气。“是啊,因为腿疾,我错过了太多东西了。”而后又想到了什么,“小涟,我特别喜欢听你给我讲话,你再说一些给我听听好吗?”
涟漪也是正有所意。无论乔伊非最后成为皇帝还是闲散王爷,手中都握有百姓的生杀大权,她认为自己有必要多几句嘴。
“被你夸奖的感觉很棒吧?”涟漪笑着问道。
“恩。”乔伊非答,带着狡猾。“只不过,我只稀罕你和哥哥的夸奖。”将苏涟漪后面想说的话直接塞了回去。
涟漪挑眉——小样,还和她斗智斗勇了起来。“好,不说夸奖的事,我来说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故事吧。”
乔伊非闻此,立刻垂下了眼,有些抗拒。
苏涟漪笑了,她能确定,这个中国古代知名的典故在这个时空并未听说,而乔伊非乍一听便联想到一切,足可说明其的聪明。乔伊非是一块尚未打磨的璞玉,若真能用心交道,她有种直觉,乔伊非不会是个庸才。
“怎么,明白我想说什么了?”涟漪问。
乔伊非眼神飘忽不定,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满不在乎。“小涟的意思……是不是说,百姓们便是水,皇族便是舟,水能供舟船行进,也能将舟船颠覆?”
涟漪不由得再次挑起拇指,“太棒了,聪明绝顶!”
乔伊非嘟囔了句,“以后我也不当皇帝,给我讲这些也没用。”
涟漪却不赞成。“即便你不是皇帝,也是王爷,更是未来皇帝的左膀右臂。若你真能理解其意,那北秦国未来皇帝、你哥哥玉容,便如虎添翼。但相反,你若仍旧惹是生非,即便玉容不大义灭亲,也会左右为难。你人心看你兄长左右为难吗?”
乔伊非终于无奈地叹气,“我知道了,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涟漪满意地点了点头,“首先,你要了解民情,要知道百姓们在想什么、做什么、怕什么、喜什么、又想要什么;其次,你要知道臣子们的的情况,要研究臣子们在想什么、做什么、怕什么、喜什么、期待什么;再次,你要了解整个国家的情况,同样,也需要知道国家此时情况如何、未来发展如何、国家的弊端、国家的优势、国家未来的走向。不仅仅要去研究百姓、臣子、国家,更要研究你的军队、邻国和一切的一切。”
乔伊非皱眉,“我为何要了解这些?”
涟漪笑了笑,“只有将你周围所有事都参透了,才能做到了若指掌,才能做到衡量取舍,才能周全平衡一切势力而最终得到你想要的、你的最大利益!”
乔伊非静了下来,苏涟漪所说的一切,是他从前从未领略过的领域。“小涟,你为何要给我讲这些?”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不想承认。
苏涟漪神色严肃,“因为这些,便是帝王的心术,亦谓帝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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