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挽香怔住。
乌啼怔住。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静谧的气氛连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得清晰。
贺兰尧抚着自己的脖颈顺气,只觉得空气中的香气愈闻愈是反胃。
“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贺兰尧抬眸,斜睨了一眼乌啼,眸光清冷,“还不给我把那个浑身散发着难闻异味的东西拎出去?不,给我拎远些再动手,这寝殿今夜怕是不能睡了,只怕做梦都能反胃。”
乌啼脸色憋得通红,听着贺兰尧一席话,差点儿没喘过气。
这苗疆的催情香,竟让殿下反胃?成了催吐的了……
而沐挽香更是难以置信,愣在原地都忘记了继续走。
平生从未见过如此的状况。
如此浓郁醉人的迷情香,即使定力再好也应该会受到一些影响才对,而前面那美如玉雕般精致的男子也确实是受到影响了,但并不是她预料的那种影响。
闻着这香气,他竟然……反胃?干呕?
她的朦胧香绝不会出问题,连那小太监都受到了影响,而贺兰尧却为何会这样……
贺兰尧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让她瞬间都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
她今夜来的目的是引诱这十殿下,但如今,非但引诱不成,还引得他反胃干呕,这对于她而言,实在是耻辱。
生平从未遭遇这样的情景,千娇百媚如她,竟然在男子面前碰了这样的钉子。
看来今夜注定是不能成功了,贺兰尧已经对她的香气反胃,她再怎么努力也不能诱惑得了他。
同一时,乌啼已经咬牙迫使自己从朦胧香中清醒过来,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而后屏住了呼吸,冷着脸朝正前方那女子冲了过去。
此女带着朦胧香而来,又衣着如此暴露,目的实在太过明显了。
殿下岂是那么好引诱的?
沐挽香心知今夜不会有结果,自然不想再多做停留,正准备撤离,没料到前方那小太监忽然便是朝她冲了过来,那来势汹汹的样,分明就是擒她来的。
她冷笑一声,面对着乌啼的攻势,快速侧身避了开,回眸时朝着乌啼眨了一下眼,“小哥哥,要打我么?”
乌啼原本就受到了朦胧香的影响,此刻听着沐挽香酥软入骨的话,只觉得眼前又有点儿眩晕,手上的攻势顿时就有些力不从心。
该死的女子,竟敢引诱他?
“滚出去打!”倏然间一声清冷而携带着不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这混账玩意给我拎远点儿,别熏着了我的寝宫。”
乌啼咬了咬唇,迫使自己更加清醒些,而后抬腿,毫不留情的踹向了那女子——
沐挽香见他极力隐忍,眸底划过一丝讶然。
原以为这十殿下不难摆平,却没料到他竟丝毫不受蛊惑,而他身边的下人,虽然被香气影响了,却依旧能迫使自己清醒来和她打斗。
要不是因为有香气束缚着与她打斗的这个少年,想必光是靠武力,自己是敌不过的。
沐挽香不想与乌啼纠缠太久,手中的招式快速一撤,往寝殿外退去。
今夜注定是没什么收获了,可不能被他们逮住。
乌啼自然不会轻易放她离开,便追了上去。
沐挽香听到身后衣衫翻飞的声音,眉眼间掠过一丝不耐烦,一个转身,朝乌啼洒出一把香粉。
乌啼哪里还敢闻,忙屏住了呼吸,快速往后退去,避开那香粉犹如避蛇蝎。
苗疆朦胧香,可不能小看。这个不知死活的女子,果然是有备而来的。
乌啼的止步,让沐挽香有了时间撤离,眼见追不上了,乌啼也不再追。
“让她跑了么?”身后传来一道低缓而寒凉的声音,清冷的如同冬日的雪。
乌啼回过头,垂首道:“殿下,是乌啼无能。”
他这么一回身,贺兰尧顿时觉得鼻翼间那股香气更浓烈了些,蹙了蹙眉,嫌恶道:“把身上的香气洗干净去!别靠近我,难闻死了。”
乌啼撇了撇嘴,自觉地站远了些。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倏然间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贺兰尧转过头一看,是月落抱着小蓝过来了。
月落怀中的小蓝,浑身的毛发还是湿润的,显然是刚抱去洗过澡。
“你早些回来多好。”乌啼望着月落,没好气地道,“早些回来,没准小蓝还能逮住那个妖女。”
“妖女?”月落面上划过一丝不解,而后动了动鼻子,闻见空气中一股奇异的香气,顿时觉得身上起了一丝酥麻之感,连带着身上似乎也有些热了,他极快的反应过来,“催情香?”
如此明显的身体反应,让他一猜就猜出了这香气的来历。
这个时辰夜色已深,竟有人闯入永宁宫放这种*香气,难道是为了……
这目的实在好猜,来人总不可能是冲着他与乌啼两个宫人来的,只有可能是——冲着殿下来的。
“都愣在这儿作甚?给我去洗干净身上的味道,再给我将寝宫里的异味除了,明日之前没除干净,要你们好看。”贺兰尧眉眼之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说完之后,禁不住拿手捂住了口。
这香气,香的令人真想吐……
月落乌啼只见面前白影一闪,贺兰尧已经不见了踪影。
想必是急着去沐浴了。
“若不是殿下反胃作呕,断然不能让那妖女给逃了。”乌啼回想起贺兰尧的反应,忍不住抽了抽唇角。
他以为他会怒,却没料到他会吐……
“那妖女有什么具体特征?”月落一边问着,一边退的离寝宫远了些,避开空气中那些恼人的香气。
乌啼也跟着退得远了些,而后冷哼一声,“纤细,穿着暴露,媚眼如丝,腰若水蛇一般,脚踝上挂着铃铛,低贱又放荡,脸倒是没看清,用面纱蒙着,显然是怕暴露了身份,进殿的时候,一双眼睛直直地黏在殿下身上。”
“结果把殿下给恶心到了?”月落眼角一抽。
“恶心地干呕了好几下。”乌啼回想起那个场景,这会儿倒是觉得有些好笑,“殿下在男女情事这方面,果真是太单纯了些……苗疆顶级的朦胧香,竟然对他没用,还引得他反胃。”
说到这儿,乌啼又叹息一声,“我可丢人了,差点儿没站稳,得了,咱们洗澡去吧,明儿把这事告诉惊羽姐姐,让她去好生安慰殿下一番,只有殿下的气给消了,你我才能安宁。”
“喵呜——”月落怀中的小蓝叫唤了一声,在他怀里甩了甩头,将毛发上的水珠全甩在了二人的身上脸上。
“小蓝你别甩了!都怪你不早些来……我的天,我怎么感觉这水都有那香味了,我得赶紧洗洗去……”
今夜,永宁宫内的三人,注定都睡不了安稳觉了。
……
夜凉如水,树影婆娑。
“砰!”
芙蓉殿内,响起茶杯破碎之声。
“嘶——”因为用力打碎茶杯牵扯到了肩上的伤口,沐挽香吸了一口凉气。
下一刻,紧闭的窗子外响起了几声细微的敲击声。
沐挽香转身走向窗子,开了窗,淡淡地望了一眼窗外的珠儿,转身回到桌边坐下。
“香姐,知道今夜你要行动,殿下命我来问你,你可是得手了?”珠儿从窗子外爬进了寝殿内,瞥见了沐挽香的神色,顿时就猜到了几分。
若是得手了,她的脸色何至于如此阴郁?
珠儿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香姐,怎么了这是?”
“不小心打碎的。”沐挽香冷冷道,“回去告诉太子殿下,就说今夜我忽然感觉有些头晕,就没行动,而且我身上这箭伤还没好,活动受限,有些不方便,过几日再说吧。”
“香姐让我这么回禀太子殿下,我自然照办。”珠儿顿了顿,道,“不过香姐你能跟我说实话么?你是否已经行动了,并且,行动失败?”
“的确是出了些意外,太子殿下还是不知道的好,省的他质疑我的能力。”沐挽香冷哼一声,“今夜夜访永宁宫,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这个十皇子,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般简单,还好他们不曾看见我的容貌,否则……”
“香姐一定是用上了朦胧香吧?”珠儿道,“小妹也没有见过有哪个男子能够不受朦胧香的影响,定力极好的,也会有反应的,莫非那十殿下定力太好?原本就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香姐这才没能得手?”
迎视着珠儿探究般的目光,沐挽香有些泄气,“我又何尝不奇怪,以往我用朦胧香,不曾失手过,珠儿,我问你,朦胧香对于什么样的男子,可以完全失效?”
“完全失效?”珠儿惊诧不已,“我们苗疆最顶级的迷情香,竟然对他完全失效么?”
沐挽香‘嗯’了一声。
倒也不是完全没作用,起码让那人反胃作呕了。
想想就令人生气。
没反应也就罢了,竟然还反胃……那十皇子还说她是‘浑身散发着难闻异味的东西’。
难闻的异味?她从来没被一个男子如此贬低,回想起当时他的眼神,不耐,嫌恶,冰冷……唯独没有陶醉。
“竟然完全失效……让我想想……”珠儿低下头思索片刻,而后道,“倒有一种可能,朦胧香里混合着女子的体香,夹带着花香,迷香,之所以能让人心猿意马,是因为这种香气能够勾起人脑海中,最缠绵动情的时刻,也就是男女翻云覆雨的情形,但是如果对方脑海中就没有这样的画面回忆,那么他根本想不起来什么,也就不至于动情了,这十殿下,竟然……”
沐挽香闻言,目光一紧。
身为皇族的男子,还不晓男女之事?
初见他,只是感觉到他身上清冷干净的气息,却并没有想到,他竟在情事那方面,单纯到如斯地步。
难怪。
他脑海里根本就勾不出什么缠绵悱恻的回忆,朦胧香的作用就失了大半了么,甚至因为香气太过浓郁,而让他感觉刺鼻,引得他反感排斥。
沐挽香如此想着,眸底浮现一丝浓浓的兴味,夹杂着一丝贪婪。
皇宫里有如此干净又漂亮的人儿,她要是不下手,怎么能甘心?
“前辈们还有过一种说法,有一种人,似乎也能抵抗朦胧香,但这种人,大千世界寥寥无几。”珠儿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冷血之人。”
“冷血之人?”
“就是说,这类人非但每一寸肌肤都冰凉,连身上的血液是冰凉的,朦胧香之所以令人把持不住,便是因为能勾起脑海中撩人的回忆,指使身上血液沸腾,令人有燥热之感,想要发泄,若是不发泄出来,必定难受得紧,所以大多男子才会抵抗不住,但若是一个人本身的血液就是冰凉的,达不到那种燥热的程度,又怎么能让他们受影响?而这类人,少之又少,找不到几个。”
“冷血的这个说法是谣传吧。”沐挽香淡淡道,“我倒是更相信第一个说法。”
那个颜如舜华,不染纤尘的男子,就好似雪山上的雪莲一般,洁净,引人采撷。
沐挽香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十皇子啊十皇子,要是不得到你,我这以后恐怕连觉都睡不好了。
……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日,苏惊羽起床之后,洗漱换装完毕,临出门时,忽然想到一件事,便又折返了回去。
回到了院子里她为小雪球做的‘屋子’前,垂眸望着那睡得正香的小白狗,唇角轻勾。
狗窝是她找木匠专门做的,类似于小房子一样的轮廓,窝里垫的是质地好的褥子,小雪球对这小窝也很是喜欢,每日都卧在上面睡的很香。
贺兰尧不是说想见识见识她养的‘平庸小狗’么?
那就让他见识见识好了。
只盼望着小雪球和小蓝别打架才好。
如此想着,苏惊羽蹲下身将小狗拎了出来,抱在怀中出了府。
“大姐姐!”才要跨出府门,身后蓦然响起了苏怀柔的声音,苏惊羽顿住了脚步,转身,唇角牵出一抹淡淡的弧度。
叽叽喳喳的鸟妹妹,又来了。
她心里不耐,面上却没让人看出半点不对劲。
“三妹,怎的了?”
“大姐姐,我与你一同入宫。”苏怀柔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了她的身前,低眉浅浅一笑,“昨日去给太子殿下送了水墨玉,殿下很是喜欢,也回赠给了妹妹一块羊脂玉,让我今日再去东宫坐坐,他要带我去御花园中赏花,再陪皇后娘娘用午膳。”
她说着,垂下眸子,素手抚上了挂在腰间的白玉。
苏惊羽瞥了一眼她腰间的羊脂玉,再看了看自己腰间别着的银丝曼陀罗。
相比之下,那白玉显得真平庸。
平庸,通俗,还十分常见。
“太子殿下对三妹可真好。”苏惊羽笑道,“马车就在前面,三妹,咱们走吧。”
苏怀柔轻轻‘嗯’了一声,跟上了苏惊羽的步伐。
“大姐姐,与十殿下相处的如何?”一路上,苏怀柔的嘴巴果然没有闲得住。
苏惊羽早也料到她一路不会安静,听她如此问,只淡淡道:“我与十殿下,还好,有劳三妹挂心。”
“听闻十殿下身子弱,近来可有好些?”苏怀柔关切般的问着。
“好些了,脸色比从前好了一些。”苏惊羽笑着回答。
这属鹦鹉的三妹,问题真是随口就能问出。
自己要是不问问她,岂不是显得对她不够关心?
思及此,苏惊羽也道:“三妹,和你说件事,希望你别往心里去,我之前得罪过太子殿下,他心中对我有些不满,因此,选妃的事情落定了之后,姐姐我这心里有点儿担忧,怕会连累了你……”
“诶,大姐姐这么说那可就是见外了。”苏怀柔道,“我知道姐姐指的是什么事,是因为花姬那件事么?那件事,令太子殿下被陛下斥责禁足,那花姬也折损了殿下的面子,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太子殿下的怒气,想必早就散了,他对我可没有表现出半点儿排斥,显然他并不将这件事情记在心上,大姐,就不要担忧了。”
苏惊羽心底好笑。
不记恨?
即便是花姬的那件事可以不记恨,宁若水的事怎么又可能不记恨,太子与皇后一条心,太子本身又憎恶国师帝无忧,如此多值得记恨的理由,怎能不记恨。
太子贺兰陌,可不是什么胸怀宽广之人。
“既然三妹这么说了,也算是让大姐安心了些。”苏惊羽温声道,“要是因为大姐的事而连累了你,我这心里必定要过意不去的。”
“大姐姐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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