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终究还是让张真人替皇上做了场法事,只说替宫中祈福,设了法坛又摆了道场,上了三牲六畜作供品,似模似样地作了法。也不知道究竟是张真人的法事灵验了,还是沈若华开的汤药起了作用,原本一直挣扎抓挠的皇上竟然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依旧没有半点神智,傻傻躺在榻上不言不语睡着。
看着皇上这副模样,太后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与张真人道:“真人,不是说只要驱走了邪祟就能让皇上好起来,可怎么还是这副模样?”
张真人捏了捏三缕长须,摇头道:“皇上被邪祟之物侵体太久,以致于阳虚体弱,需要好生调养一番才能好起来。”他看了一眼一旁安静立着的沈若华,笑着说道,“只是寻常汤药是毫无用处的,只有用无上道法炼制的丹药才能治好皇上。”
太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连忙道:“那就有劳真人快快替皇上炼制丹药,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这副模样留下我与皇后两个如何能够安生度日。”
张真人打了个稽首:“自当遵命。”转身告退出了殿去。
太后微微吐出一口气,心里有了希望,一直紧绷着的脸也放松了下来,看了看一旁的沈若华:“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她让沈若华暗中去查探皇上究竟是怎么会成了这副模样,这其中到底是谁动了什么手脚。
沈若华轻声道:“已经彻查了蓬莱殿与太极殿那几日的吃用之物,还不见有什么不对之处,只是……”只是她查过所有的皇上用过的吃食和汤水,都不见有什么异常,可是她听宫女们说起,皇上这一年多来对张真人炼制的仙丹补药很是依赖,时时会让人送上来服用,这里面说不得有什么蹊跷。
太后揉了揉眉心,疲倦地道:“还是要查,张真人说的话不可不信,毕竟皇上若是还能好起来,一切就不成问题了,但未必就是那么简单的事,说不定张真人也与此事有关,你还是要查下去,查个清楚究竟是谁动了手脚,我不信皇上会无端端变成这样。”
她看了眼沈若华:“只是这个后面慢慢查也不迟,你先出宫去吧,从成婚之日就被召进宫来,留在宫里这几日只怕让沈家与英国公府都很担心了,委屈你了。”她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如今皇上已经好了不少,也该还你个风风光光的成婚大礼了。”
孟嬷嬷此时带了宫女进来,笑着道:“太后娘娘吩咐了,要把新妇好生生地送去英国公府,连这新妇的衣裙都已经准备了新的了,快换上吧。”
宫女手中捧着一套崭新的大红织金五彩鸾鸟朝日霞帔,还有一顶点翠嵌珠的凤冠,比起先前沈若华穿着进宫的那套更要精美华贵许多,让沈若华看得也很是吃惊。
她惊讶地抬头看着邵太后,拜下去低声道:“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微微露出笑:“是你应得的,去吧,孟嬷嬷会亲自送了你去英国公府,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全礼,齐家小子怕是已经在宫门外等着了。”
宫女伺候沈若华换上霞帔,戴上凤冠,扶了她向太后谢了恩,一步步出了太极殿,乘了宫车外宫门外而去。
隔着大红盖头,沈若华只能看见自己身上织金绣银的霞帔,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亲迎之时被突然召入宫中,现在又是猝不及防地被送回英国公府去全礼,一切看似慢慢平息下来,她却能察觉到这背后的隐隐的暗涌,只怕眼前的平静只是短暂的假象,很快宗室与朝臣都会知道皇上已经失去神智不能主持朝政了,那时候太后所有的努力怕都是岌岌可危了,而那些原本已经有异心的宗室藩王也会蠢蠢欲动了。
宫门外,齐明睿一身甲胄仗剑而立,今日他没有来得及准备亲迎的车队,只是得了太后的口谕便匆匆赶了过来,在这里等着沈若华。
他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却没有半点不耐烦,只是稳稳地望着宫门的方向,
宫车从宫门里出来时,他眼前一亮,脸上冷峻的神色都温柔了下来,大步向着马车走去。撩开帘子的是孟嬷嬷,笑着道:“婢奉了太后之命,送沈大人去英国公府全礼,将军请上马吧,吉时就快到了。”
齐明睿看着从宫中一辆接一辆紧跟在后面的马车,那上面都是太后、皇后与诸位宫中的贵人给的赏赐,不由地愣了愣,没想到太后与宫中居然如此看重,这样丰厚的赏赐连他都觉得吃惊。
他也不再多言,看了一眼垂着帘子的马车,翻身上了马,与孟嬷嬷笑道:“多谢嬷嬷了,一会到了府上一定要留下吃杯水酒。”
孟嬷嬷眉开眼笑:“这个自然的,将军与沈大人的喜事我是怎么都要捧场的。”
英国公府此时已是张红挂绿,伺候的丫头婆子一身簇新的衣裙忙忙碌碌着,府里上下洋溢着一派喜气。只是这会子的英国公府前院上房里坐着的几位脸上却是有着与这派喜气格格不入的神色,房里的气氛十分怪异冷凝。
英国公齐绍远坐在上位微微阖着眼,端着茶盏不言不语,让人看不出他是什么心思,倒是他身旁的英国公夫人傅氏忍不住开了口:“不是我说,原本礼部挑好了的良辰吉时,府里可是为了这桩婚事折腾了好些时日,哪曾想不明不白就被召进宫去了,哪一家的新妇连礼都不全就进宫去了,教我们国公府脸面往哪里放,那日送了那些夫人们走,她们那副看笑话的模样实在是气得我胸口痛。”
她没好气地冷哼一声:“现在又要折腾着全礼,我只好厚着脸皮再送了帖子去请那些夫人们过来,又生生成了个笑话。这还没进门就有这么多名堂,娶了进来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事来,终究是再嫁之妇,晦气得紧。”目光里满是鄙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