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未曾发现沈若华的不对,兴致勃勃与她说起了姚二娘子来:“……姚大娘子生的是好模样,性子也要强,当初嫁到南直隶知府柯家就叫人觉得委屈了,都说那样的品貌就是进宫当个娘娘都是当得的,哪知道姚二娘子生的更是好,性子还是文静柔顺,连我瞧着都喜欢,难怪信国公夫人一心要替她寻一门好亲事。”
她话头一转:“只是东平王世子也是个极好的,不说才貌是这些个宗室贵府里拔尖的,就是东平王府那也是了不得的,那可是高祖就受封世袭的王爵之位,可不是咱们这些能比的。”
她瞧了瞧抬着小轿子低着头走着的宫人,压低声音与沈若华比了比手势:“你想想,当初可是跟那位郡主订了婚事的,还能有差。”
沈若华苍白的脸上慢慢恢复了一些血色,淡淡道:“真是合适,再好没有的婚事了。”
“可不是!”胡氏听她这么说,咯咯笑着,“所以信国公夫人是一门心思要说成这婚事,特意摆了宴席请了京都贵府的爷和夫人们过去,其实就是想请了东平王妃去府里相看一番,若是中意就让人去提一提这门亲事,赶在东平王与王妃离了京都之前把这婚事敲定了。说来我与东平王妃也算是远亲,倒也与他们说得上话,这不,信国公夫人把我也请了去,想让我帮着说上几句,我也推辞不掉,只得答应了。”说着笑的更是有几分得意。
沈若华没什么兴趣似得,应合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小轿到了宫门前,胡氏与沈若华下了轿子出了宫门去,两个府里的马车就在宫门前等着,胡氏与沈若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就往马车边走去。
刚要道别时,不远处有人道:“五夫人安好。”与胡氏作揖行礼。
二人转头看时,一身海水银线云纹蟒袍身姿笔挺俊秀的周祈佑正含笑抱拳向胡氏作揖,温和干净的脸上满满是谦逊有礼,让人看着就心生好感。
胡氏又惊又喜,连忙道:“方才还与广平候三夫人说起世子,可巧在这里就碰见世子了,当不得世子的礼,是我们失礼了。”照着品级,她们该给周祈佑行礼才是。
周祈佑听胡氏说到广平候三夫人,不由地移了目光往沈若华那里看了看,却看见一位身姿绰约的年轻贵夫人站在一旁,打扮与模样倒也算是温婉动人,只是那一双眼眸冷清清如冰雪凛冽,并不看他,只是微微垂着眼帘像是有些避嫌一般,只是脸色微微泛白,没什么血色似得。
眼前这位就是广平侯府三夫人?周祈佑更是肯定自己不曾见过她,只是上一回为何听他说话就急急忙忙走了,实在叫他有些想不明白。
“三夫人安好。”周祈佑又与沈若华彬彬有礼地一揖,才笑着与胡氏道,“五夫人这是折煞祈佑了,原本就是亲戚,哪里还讲那些。”
胡氏见周祈佑如此谦逊,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世子真是个体恤之人,太过多礼了。”停了停她又道,“过两日信国公府的宴请,我也是去的,到时候陪着王妃好好赏赏梅花,可是有好些年不曾拜见过她了,她从前可是一直夸赞着我衣裙的花样子。”其实她与东平王妃也不过是向来少有来往的远亲,东平王府在蜀中,王妃很少来京都,胡氏哪里能跟她说得上话。
周祈佑含笑应着,丝毫没有因为胡氏那故作熟悉的模样露出半点不悦来,温和地笑道:“多谢五夫人了,家母少来京都,正愁没个相熟的人陪着说说话,有劳五夫人多多照应。”
胡氏拉着沈若华,笑得见眉不见眼的:“世子太客气了,这是哪里话,我与王妃可是同族亲戚。”她瞧着周祈佑那一身挺括的朝服,“世子也是进宫朝见才散了吧?”
周祈佑一直与胡氏说着话,只是目光却是忍不住悄悄望向一旁不言不语始终低着头的沈若华,眼前这个年轻娇弱的贵夫人看着似乎寻常,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特别吸引着他的目光,只是他也说不出是什么,好像是她那清澈却又冷冽的目光,眉宇之中那股说不出的英气,让他忍不住频频注目,甚至觉得好似她有几分熟悉一般,可明明他们的确未曾见过。
“正是,才散了朝会。”周祈佑回过神来,微笑回答胡氏。
沈若华听着胡氏与周祈佑说着话,她站在一旁,被胡氏拉着,却是身子僵硬着,如同在艳阳下的冰雪一点一滴失去力气,就那样低着头,不去看他,却无法不去听,无法不知道他就在眼前。
“我,先告辞了。”好一会,她才艰难地开了口,挤出一丝仓皇的微笑,匆匆与胡氏和周祈佑道,却是等不到他们的回应就飞快转身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步子凌乱,好似唯恐慢一点他们就会留住她,她就没力气走开了。
周祈佑与胡氏都有些吃惊,他们看出沈若华的惊慌,不明白为什么她这样急急忙忙就要走,都顾不得礼貌的周全了,周祈佑俊朗的眉间微微蹙起,盯着沈若华快步走开的背影沉思起来,这位三夫人他是不是真的在哪里见过,为何他总觉得那么熟悉?
沈若华却是顾不得回头看他们二人惊讶的模样,只是低着头匆匆往马车走去,一心想快些上了马车,避开那个熟悉的人影,不想看见也害怕看见。她心里乱成一团,脚下步子也越发快了,穿过散了朝会的人群,向着她的马车越走越快。
忽然,她低着头疾走,一个不留神没能避开,撞到了正从宫门中出来的人身上,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却是冰凉的甲胄和宽厚的胸膛。
“小心!”声音却很是熟悉,沈若华停住步子抬头看时,只见齐明睿一身银光耀耀的明光甲,正皱着眉看着她,“是你,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