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夫人那副狰狞的模样吓到了婆子,她趁着老夫人不注意忙溜出厢房去,回了琼华院去给陈氏回了话:“……怕是气得不轻呢,瞧那模样好似要吃人了似得。”
陈氏一笑:“自己的东西落到了最恼恨的人手里,怎么能不气,何况她还没法子拦着。”她抿了抿嘴,“这样她就不会一心怨着我了,有什么也该去找沈氏。”
婆子也附和了几句,又问起年饭的事来:“……老夫人今年怕是不能出梨清院,年饭又该怎么准备?往年可是侯爷与老夫人坐在上席领着三个儿子儿媳妇和小辈一起用年饭的,今年难不成上席只有侯爷一个人?”
陈氏揉了揉额角,这些时日她忙不得不可开交,就是为了准备新年,年饭的事还没来得及多过问,只得道:“晚些我去问过侯爷,再来决定也不迟。”
正说话间,小丫头快步进来,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给她屈了屈膝,道:“夫人,屏姐儿的奶嬷嬷来回话,说是一大早屏姐儿便不怎么用饭,摸着身子有些热,怕是病了,想打发人请个郎中来瞧瞧,还想请夫人过去瞧瞧。”
陈氏正心里烦躁着,年饭的事到这时候侯爷薛茂业也没个话吩咐下来,年礼的事也是她自己揣摩着给办的,要是有什么不合薛茂业心意的,只怕又要挨数落。听了小丫头的话,陈氏毫无心思理会,只是冷了脸:“要请郎中就去与高嬷嬷要了对牌就是了,我这里忙的转不开身来,病了让我去瞧瞧有什么用,我又不是郎中!”
小丫头吓得忙应着,忙退了出去,与等在外边的屏姐儿的奶嬷嬷廖氏道:“嬷嬷还是赶紧让人去找高嬷嬷要对牌请郎中吧,夫人说她不得空,就不去看了。”
廖嬷嬷叹了口气,谢过小丫头,转身向外走去,终究不是亲娘,哪里会把这么个孩子放在心上,只是可怜屏姐儿,小小年纪没了亲娘,病了却连个去看的人都没有,只有她这个奶嬷嬷守在身边。
薛文昊醒了酒已经是四更天了,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盯着床上的帐顶好一会,才想起自己这是在客栈里齐大娘子这里,转过脸果然看见齐娘子坐在一旁,正抽抽噎噎地哭着。
晦气!他顿时掉了脸,坐起身来没好气地道:“哭什么哭,难怪爷手气越来越差,总也赢不到银子,就是你哭出来的!”
齐大娘子那哭声顿时一滞,她原本是想让薛文昊看着自己这样日夜哀泣,会心生疼惜,顺着她的心意把她带进侯府去,哪里想到他居然这样说,真是哭也不好不哭也不好,只得抽噎了几声,不敢再出声了。
看了眼愣愣坐在那里,还不知道过来伺候自己的齐大娘子,薛文昊心生不喜,从前觉着她温顺体贴,又是知情解意,百般喜欢,怎么现在这样一幅蠢样子,连桂姨娘都比不上,好歹桂姨娘伺候人的本事是极好的,毕竟是丫头出身。
想到这里,薛文昊又脸色缓了缓,毕竟是官家娘子出身,哪里能这么快就知道伺候人的。他向着齐大娘子招了招手:“过来,给爷端盏茶过来。”
齐大娘子沏了盏茶给薛文昊送了过去,笨拙地伺候他吃了茶,放下茶盏在他身边坐下了。
薛文昊吃了茶,心里才舒坦了点,有一搭没一搭摸着她披散在肩上的发:“眼看就是年节了,你也不能在这里一个人待着,不如先回去吧,待过了年再……”他也不能整日来客栈里见她,打发她回齐家才是正经。
齐大娘子却是顿时变了脸,一脸死灰之色望着他:“三爷这是要赶我回去了?!”她哆嗦着嘴,“我当初可是从家里逃了出来,一心投奔三爷来的,三爷也留下我了,却把我带到这里来住了几日,现在还要赶了我回去,我如何还有脸再回去?!”她可是破釜沉舟地出了这个主意,若是不能进侯府,她是真的不敢回去了,不说她祖母齐邓氏和婶子彭氏会如何羞辱挤兑她,就是她父亲齐光汝只怕也饶不了她了,那邻居的风言风语就能逼死她!
她见薛文昊皱着眉不开口,心更是悬到了嗓子眼,看样子他是真的不打算让自己进侯府了,甚至连留下她都不情愿,她咬牙挣开薛文昊的手,站起身来道:“三爷这是要赶我回去,要逼我去死呢!那我也不必再多说了,现在就了结了倒还干净!”
说着扑到一旁的案几边,翻出一把剪子来对着自己的喉咙,狠狠盯着薛文昊:“我跟三爷一场,也算是有夫妻之实了,三爷却如此不顾念我,还要逼着我回去,那我索性就死在三爷面前,也算全了我的一片心意!”说着就要把锋利的剪子往喉咙上戳。
吓得薛文昊弹起来了,顾不得穿鞋冲上前去一把攥住她的手,忙道:“你这是要干什么!我只是那么一说,又不是真的要赶了你回去,你快把剪子放下!”可不能由得她出事,现在谁不知道他与齐家大娘子有关系,若是她死在这里,只怕很快就会查出来是他把人给带来的,那会子他的官声也给毁了,哪里还能安生过日子。
齐娘子却是不肯松手,只是哭着把剪子往喉咙上送,哽咽地哭着:“三爷不肯要我,这可不就是要了我的命了!我可怎么活呀……”
薛文昊烦躁地不知怎么好,用力一把夺下推下她手里的剪子,狠狠道:“好了好了,我再想法子就是了!”他是万万不敢把人领进侯府去的,否则他父亲薛茂业绝对饶不了他,还有一直盯着他的寿宁长公主……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这是进退两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