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条命回去,就一定会拼尽全力给你们挣条命回去!我绝对不会容忍因为自己的失误,让我说过的话成为空口白话!’”
“这时候,有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小兄弟哭了,说:‘刚才递给我水的是一个好年轻的姑娘,真漂亮,红着脸问我娶没娶媳妇,我说我娶了,刚娶。相爷,我十二岁就进军营了,她一直等我,我今年都二十五了,她才嫁给我。她爹娘让她别嫁给我,可她非不听。我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可才娶了一个月,就又上了战场。刚才那姑娘长得真像我媳妇。相爷……我、我想我媳妇了,我们俩还没生娃儿呢——我是真的下不去手啊!’”
常笑“啊”了一声,眼眶跟着红了,道:“那先生……就算这样,先生也还是没同意吗?”
“没有,”韩昱正色道,“相爷不能同意。”
常笑狠狠咬住唇,而后终于忍不住爆发,一拍桌子,站起来吼道:“为什么不能同意?!先生怎么能这样做?!那些村人明明那么无辜,为什么要杀他们?!那些将士也明明已经那么可怜了,这样求他他怎么还能不准?!先生他、先生他还是——”
先生他还是人吗?!
话未说完,孟惊羽便一声喝止了他:“阿笑!”
随即拍了拍常笑脊背,缓了缓,方道:“阿笑,你不懂,这不是无辜不无辜,可怜不可怜的问题,有些矛盾,因为立场不同,是没有办法通过和平的方式解决的。这些矛盾只能在其中一方彻底灭亡或者臣服妥协后,才能慢慢消解。”
见常笑仍是红着眼睛看他,一副钻了牛角尖仍不自知的模样,孟惊羽无声叹了口气:“往后可不许这样说你师父了,知道吗?你是他唯一认下的徒弟,他要是听到你这话,该有多伤心?”
常笑喉结滚了几圈,一边暗自为自己一时口不择言后悔不跌,一边却又觉得自己没错,错的是先生,一时又是失望,又是矛盾,竟有些委屈起来,难得嘴硬道:“他才没认我,扔下我就走了!这件事明明是他做的不对,是他教我学会‘泛爱众而亲仁’,可他自己为什么做不到!如果他做不到,他又为什么要教我?!”
顿了一顿,他又转向孟惊羽和韩昱:“你们呢?你们能做到吗?”
二人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书读百遍,总能勉强称一声圣人门下,但这个问题,孟惊羽就是再读几百遍,也一样回答不上来。
类似的问题大抵每个人都思考过,既然先人言论描绘得那么好,可为什么没人能够做到?既然旁人做不到,那自己又为何要做到?
老师教的,和生活中遇到的,总像是两条平行线——那些美好又理想的圣哲言论,仿佛总是只存活在课堂和书本里,泡沫一般,光泽动人,但一戳就破。
见二人不回答,常笑颓然坐下,话音低低的,说不上是什么语气:“原来是我错了……”
孟惊羽却道:“没错。”
常笑抬起眼,茫然看向他:“啊?”
“阿笑,你看着我……好,我问你,杀一人,救十人,和放一人,死十人,你选哪个?”
常笑不明就里,强打精神,道:“应该是‘杀一人,救十人’吧。”
孟惊羽道:“那么我问你,被杀的那一人明明是无辜的,你凭什么要杀他?你又凭什么觉得他该死?”
常笑听出些意思,辩解道:“不是我要杀他,也不是他该死,只是他死了,便能救下十个人啊!”
孟惊羽道:“十个人的命是命,那么一个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常笑无法反驳,只好道:“那……那好,那我不杀他了,就选‘放一人,死十人’罢。”
孟惊羽又道:“明明死了那一个,便能救下另十人的性命,你为何不救他们?”
常笑无措道:“不是,不是不救,但那个人是无辜的,我不能随意杀了他啊!”
孟惊羽继续问道:“那一人无辜,另十人就不无辜了吗?你又凭什么因为这一个人无辜,便放弃了另十人?你明明有机会救下他们的。”
“可是、可是……”常笑也不知道自己在“可是”什么,脑筋打结,想不明白,便只好问,“那我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