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黄金锁子甲,风吹色如铁’,从没想过世上会有银铠如先生箱中的这具银甲一般,单是看着便足可想象到一旦穿上,该当是何等风姿气度。只是……先生为何忽然要问阿笑这个问题?”
林世卿沉默一瞬,继而道:“等我……等我以后将这套盔甲给你,你喜欢吗?”
稍稍顿了顿,林世卿又道:“鞍不离马背,甲不离将身,阿笑倘是以后可以做到不惧生死,或许日后用得上。”
常笑听林世卿说他日后或可将这套帅气的宝甲传给自己,心中一喜,可之后听他说的话又有些听不大懂,于是只乖巧的应了声是。
林世卿擦过盔甲后,将那具盔甲下的一个小柜子取了出来放到了案子上,而后他坐到了案后的小垫子上,自那小柜中拿出了一节仍带着纹路的浅色干木和几柄指头粗细的小刀。
常笑这才注意到原来那大木箱中,除了盔甲竟还有这样一个精致的小柜子放在那副盔甲的脚下——那柜子不大,形制类似于可以手提的小书柜,拉门上还有两个小铜环,打开以后有上下两层,上层是几个木质的人偶,看得出来,都是精雕细刻过的,面上嬉笑怒骂、身上衣饰巾带都十分活灵活现。
林世卿坐下后便开始就着那节干木雕起来,那节干木成人手腕粗细,四五寸长短,林世卿手指极灵活,几刀下去,这节干木已经有了些样子。
常笑站到林世卿背后,怕自己扰了林世卿,将呼吸放得极轻极缓,心道,林先生应该是要雕个人,下摆仅到膝盖,露了靴子,看样子是个武官。
如常笑所想,那果然是个武官模样——那个木头小人的甲胄军盔很快便雕出来了,那人一只胳膊弯着,手掐在腰上,另一只手握在身侧的佩剑上,剑出鞘半寸,剑鞘身上还有些细密的花纹。
即便林世卿雕刻时特意绕过了木头小人的脸,没有五官、没有神情,常笑也觉得这个木头小人应该是一个真实的、或者是一个来自于真实存在的人,且还非得是个极重要的人才行。
因为没有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将另一个完全陌生或者素不相识的人雕刻表现得这样惟妙惟肖。
常笑几次三番地想问林世卿这个木头小人是谁,可见林世卿雕刻时神情冷然,却又觉得自己有些问不出口,于是只好细细看下去,想着或许可以明日试试再去问问军中其他人。
帐外金石声及喧嚷声渐消,常笑长时间盯着一样东西,不免有些困倦,半阖着眼正在打瞌睡,却忽听到了帐外的求见禀告声。
林世卿的手一顿:“进。”
“参见相爷,”那位将士应该是刚参加过打斗,一身黑红,入帐后紧走两步,跪下一礼,道, “末将有事禀报!”
常笑初来乍到,对楚军各地各人大都还不熟悉,但巧的是他前一日刚替林世卿给沈寄寒带话说“传信吩咐人给月汐带两坛梨花醉,就说京城有人要过生日”,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要赶在十一月十八前”,那时候正与沈将军商议军情,并且顺带将他迎来送往的人就是眼前这位。
常笑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这位是沈将军的副将,很得重用,沈将军大部分时候都会带着,有了事情也不会避嫌屏退,只是林先生似乎对沈将军有些不同,只不知眼前这位是不是代替沈将军来的,又是有什么事情。
“说。”
林世卿仍在一刀一刀刻着那个木头人,只是从他刻到小人面部时,每次落刀都会间隔许久,不像他之前雕衣服时速度快了。
那位副将佯咳一声,见林世卿终于抬眼后,偏头瞥了一眼常笑,没有接话。
常笑见那副将如此反应,立时便猜那位副将应该是有什么机密要事需要禀报,当下也不啰嗦,退了两步一拱手,识趣地道:“那阿笑就告退了。”
林世卿抬起手,往下虚虚按了几下,示意他稍安勿躁,转头对那位副将说:“阿笑是我的人,不必避讳,说。”
常笑一愣,心中却是一暖。
那位副将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听话只答了一声是,便自觉往前走了几步,附在林世卿耳旁,轻声说了几句。
林世卿见这人没按自己的话做,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不悦,可当听到那人的说话的内容时,手下刻刀竟不自觉用上了力,一个寸劲下去,那将将刻到眼鼻位置的“英朗的武官脸”,便立刻变成了“凶悍的刀疤脸”。
但林世卿却分毫都没有察觉到似的,紧紧盯着又退回原地的那位副将,闭上眼深深呼吸了一口,再次问道:“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