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惊羽却仿佛先知一样一一破去,中间虽有北疆公宗盛的暗中襄助,但也绝少不了孟惊羽和林世卿的运筹帷幄。
然而能使巧劲的即便使了,可也总免不了要打硬仗。
其中,尤以清平汉阳两郡交界的汴州城为最。
汴州是汉阳郡边城,原本就是作为继清平郡后第二个北面防守的关卡。城墙坚固,虽无地利可占,却在楚国几代皇帝真金白银的积累下训练出了一支武装到了牙齿的军队,从造价最高的重骑兵到普通的步兵,从投石车到两三人才能拉开的巨弩……只要是军队里该有的,这里不但一应俱全还储备丰厚。
孟惊羽打到这里来的时候刚刚好是十二月初,大雪封城,山舞银蛇、原驰蜡象。远目河山,一片银装素裹。
“二皇子羽”的黑底金龙大旗高高悬挂在像果核一样被包裹在最中央的帅台上。
旌旗猎猎,铁骨铮铮。
孟惊羽黑压压的五万士兵列于城下。
寒风呜咽,天地俱寂。
三尺青锋一出,百万儿郎跟随。
擂鼓咚咚声震旷野,伴随着汹涌而来的“杀”字,是更多人的鲜血。
皇子军着紫衣,帝军着绿衣。两军相接初始,尚还看得清楚颜色。然而不多时,紫衣颜色愈加深沉,绿衣则尽皆化为一片抹不去的猩红。
将军百战死,壮士几人归?
生命在战场上仿佛乞儿,廉价得弹指即逝。
沙场之上尸横遍野,兵戈之声却仍是不断,四方回荡着的喊杀声仿佛即将吞噬墨色苍穹下的一切。
中央帅台上,林世卿一袭月白长袍身罩滚兔毛白色裘衣,浅色的流苏在袖口边旖旎地勾勒出一朵半绽的梨花。颀长纤细的身影伫立在帅台前方,纤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另一只手掌。眸光清冷,直视着前方,似乎在倾听,又似乎在等待。散落的乌发漆黑如墨,只用一根白色发带随意束起,披在身后。
“报——对方已开城门迎战!”
“报——右翼军侧面推进,安铭将军已和主力军汇合!”
“报——左翼军被合围,沈寄寒将军受伤!”
“报——左翼军已突围,对方败退!”
“报——敌方城墙已被我方攻陷!”
林世卿听着前方捷报频传,不知为何,心中却总是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抬起手揉了揉直跳的右眼皮,口中指挥若定,眼神却始终跟随着那抹银甲黑马的身影。
一人,一骑,一剑,游走于修罗地狱间。平时或温柔或难测的殿下如同化身夜叉罗刹,仿佛再年轻灼热的鲜血都捂不热他手中那柄寒光四溢的长剑。
伏尸百万,血流漂橹。
萧萧烽火中,千军万马,抵不上这一人一骑惊采绝艳。
手起,刀落。
侧身,横推。
刺出,回手。
每一个动作都那样浑然天成,每一步招式都那样挥洒自如。乱军之中,那银甲黑马的组合显得那样炫目。
如血残阳下,俊美无俦的脸庞溅满浓稠的血液,银色的铠甲间隙隐有鲜血渗出,脊背挺拔,高贵得仿佛天神降临,连收割生命都显得理所当然。
林世卿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孟惊羽,我该怎样形容你?
你说你天潢贵胄,衣食住行上却肯与普通士兵同甘共苦;泥泞路上,你从不骑马,却愿与后勤部队一同推车;大雪天里,你解下御寒裘衣赠与士兵,不顾自己已冻地发抖的身躯;每次打完仗,你的伤口还未包扎,便先去探望营帐里其他受伤的士兵;你说你真龙附体,每次打仗必会身先士卒……
我原想,我的这支私兵只认人不认令,若真有意外尚且还是我自保的一张底牌。
可如今,我开始犹豫。
林世卿遥遥望着远处的那抹身影,眸色中有些挣扎。
这样帮助他扶持他究竟是对是错?
不经意间,远处银光一闪,爆出一蓬血雾。
林世卿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
那大概是自己眼花了……打了这么多次仗,他从没受过什么大伤,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
林世卿又揉了揉额角转过头去看向桌上的行军布阵图,寒冷的天气里,心中却无端的有些烦躁。然而这种烦躁,却在听到下一条战报时,全数化为难以遏制的急切和担忧。
“报——殿下重伤!”